小五伸手，罗衡却没有松手，他依旧握着我的肩膀，我甚至感觉到他在慢慢用力。
我实在不想小五和罗衡在这里大打出手，我轻轻看了一眼小五，让他放开罗衡的手。
“莫莫，你告诉我，你要我放开你吗？”罗衡凑得更近了，他的鼻尖挨着我的鼻尖，他低声在我嘴边说话。
我不知道。
我知道罗衡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是说，如果他今天放开了我，他以后再也不会管我了，他对我彻底失望了。
我回头看了看乔安南，他只是淡淡地看着我，他不给我施加压力。我几乎可以想象，如果我今天跟着罗衡走了，他也不会阻拦，他只会看着我离开。
“罗衡，我们谈谈好吗？”我伸手将罗衡的手从我肩膀上挪了下来，我拉着他的手臂，往门外走。
“要谈就在这里谈吧。”
“罗衡，你理智一点！”罗振走了过来，用力拉了罗衡一下，把他拉走了。
我本来想回头和乔安南说句什么的，但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就干脆跟着罗振走了出去。
走到门外，薇薇和苏全安居然还在。看到我，她就走了过来，拉着我的手。她瞥了一眼罗衡，然后在我耳边低声说话。
“莫莫，罗衡不是对你很好吗？为什么会对你说出那种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罗衡今天在病房说的话，的确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拍了拍薇薇的肩膀，让她先回家。
“我不回去，等你们之间的事情理清了我再走。”薇薇担心我，怕我夹在两个人之间会吃亏。
我握了握薇薇的手，没有说什么，和罗衡他们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窗前。
罗衡背对着我，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罗振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他什么也没有说，走到旁边去了。
我站在罗衡身后看了他很久，半晌才轻轻探手握住了他的手臂。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我知道罗衡对我已经很失望了。
“莫莫，我刚刚说话太重了，对不起。”罗衡叹息了一声。
“罗衡，我”我想了很久，却依旧不知道要说什么。
“莫莫，和我回家吧。”罗衡转过身，突然抓住了我的双手。
我大脑一片空白，罗衡炙热地等候着我的回应，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乔安南就躺在里面病房里，他因为救我，差点就死去了。而罗衡，他站在这里，要我和他离开。
我沉默了很久，罗衡收回了自己的手。他失望地看着我，低沉着问我：“你是不是真的打算和他在一起了，即便蒋玉依旧存在着。”
我艰难地点了点头。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此后你这一生，永远都是受人鄙视的小三，永远不会被尊重，万夫所指。而在每一个你需要人陪的时候，他乔安南，有自己的家室，没有可能来顾及你。乔安南不会让你有自己的孩子，在你垂垂老去的时候，你孤苦无依！”
罗衡说的，远不止这么一点。他展望了我的一生，说出了很多我早就知道的事情。是的，我知道，我坚定地朝罗衡点头。
“你觉得乔安南给你的爱情能维持多久？如果有一天，他对你没有兴趣了呢？”罗衡依旧孜孜不倦地说服我。
他说的所有的事情，我都很害怕，唯独这一点，我是真的不怕了。
我朝罗衡笑了笑，我说：“罗衡，什么都只是一时的。我不能保证乔安南会喜欢我多久，也不能确认自己会喜欢他多久。也许下一个天亮，我们就彼此厌倦。但是我知道，我十分确信。就现在而言，我想和他在一起，不管是一天还是一个小时。可能就像你说的，我真的有这么贱吧。”
我想我的笑容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应该是变得很苦涩了，所以罗衡的表情才这么僵硬。他偏过头不再看我，低垂着头，仿佛挫败，仿佛愧疚。
“对不起。”
连一句虚伪的没关系，我都没有说。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呢？罗衡是谁？罗衡是我的亲人呐！他这么说我，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呢？也许就因为这么一句话，我们之间的过去全部被抹灭，我们的关系，也需要重新定义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了，我们始终没有说话。也许是气氛太尴尬，罗衡和我同时点了一根烟。在我印象中，罗衡几乎不抽烟，只记得罗振和乔安南抽烟抽得很凶。我们背对背站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谁也没有先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也许这就是我和罗衡之间最后一次见面了。
“莫莫，我是不是该走了？”
“如果你觉得，”沉寂良久，罗衡才再次开口：“如果你觉得，我们还是朋友。那一切都不会改变，随时欢迎你回来，不管是工作，还是家。如果，你觉得，如果，如果你觉得你要跟着他，那我和罗振，也尊重你的选择。”
我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罗衡也没有离去，我感觉到他在看着我，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莫莫，如果将来有一天你和他决裂了。罗家还是你的家。”
他说完这句话，就收回了手，转身走了。他应该是穿了一双皮鞋，皮鞋打在地板上的啪嗒啪嗒的声音，让我感觉，他可能就这样不会回来了。
我在窗前站着，甚至不敢去看罗衡一眼。薇薇走了过来，她抱着我，手忙脚乱地帮我擦眼泪。“莫莫，你怎么这么苦呢。”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送走薇薇之后，我回到了乔安南的病房里。小五在旁边守着，一看见我，就冲我愧疚地点了点头，然后走了出去。
我端起桌上已经冷了的饭菜，打算去加热一下，但是乔安南喊住了我。
“我不吃了，你坐过来。”
我楞了一下，还是依言放下了饭菜，坐在了床头。
“看着我。”乔安南低声地命令了一句。
我不想看他，索性就趴在了床上。
“我手疼。”乔安南倒吸了一口冷气，突然很虚弱地呻吟了一句。
我惊慌地看了他一眼，他脸色有点发白。我掀开了被子，只看见他的手臂上全是纱布。
“先别叫医生，你看看我掌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勒着疼。”他低声阻止了我抬手去摸呼叫器的动作，焦急地喊了一句。
我吓得够呛，连忙轻手轻脚扳开了他的手心。
乔安南手心里只有一些细小的伤口，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不对，除此之外，还有我的手。
我刚刚伸手过去，他就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我不知所以地抬头看他，看见他认真的脸色和柔情的眼神。
“我想握着你的手，但是自己的手动不了，所以骗骗你。”乔安南干燥的手心握着我的手，指节分明，触感鲜明。
“你和罗衡吵架了？”
我点了点头，想了想，也不算吵架了，于是又摇了摇头。
“哭过了？”
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罗衡罗振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别担心，有我在，一切会好起来的。莫莫，我不会让你孤立无援的。”乔安南时轻时重地揉捏着我的手，然后用力握住了。
他这话实在太催人泪下了，尤其是我刚刚和罗衡闹得那么不愉快之后。我咬着嘴唇，看着乔安南哭。
乔安南像个傻瓜一样，或者说看傻瓜一样看着我笑，笑得很恬淡。
“过来，吻我。”他轻挑地看着我。
我也没觉得害羞，抬高了身子，轻轻吻住了他的嘴唇。我不知道怎么接吻，不过没关系，乔安南会就可以了。
“乔安南，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了。”我趴在乔安南肩上，低声说话。
这种话就像祈求一样，其实挺没有出息的。不过是对着乔安南，没必要再去追究什么面子问题了。
乔安南低声地笑着，看上去好像心情很好。
“傻莫莫，你是我的女人，我不会让你一无所有的。你放心，我会解决好一切的问题，而你，只需要看着，看你的男人是怎样的人。”
我听见了乔安南说话，并且我也是这么做的。
在时日的流逝中，我后来终于看清了这个男人，是个怎么样的男人。他一手将我送到天堂，然后，一手，将我推到了地狱。
乔安南这次伤得太严重，医生的意思是，没个三两个月，不用想出院的事。
他病房依旧很热闹，小五每天会过来问一些公事，蒋玉隔三差五送汤饭，薇薇和苏全安会来探望我，可是这么多人来来去去，始终没有罗家的身影。
罗衡和罗振，可能是真的，彻底放弃我了。我没有看见他们，也没有听见他们的消息，也没有收到他们的电话或者短信。
我大部分时间里，都装作没关系无所谓，可是乔安南能看出来。他每次都能感受到我的低落，就问我是不是因为罗家他们。他说没关系的，等他身体好了，他会把这些事情解决的。
我心心念念地盼望着乔安南快点好起来，只希望乔安南好起来之后，一切真的会好起来。我觉得自己已经万劫不复了，对乔安南的依赖，就好像是依赖着氧气，水，和食物。
但是我这个依赖，并不是为我所有。
他，是蒋玉的。
蒋玉，终于受不了我的存在了，她来病房，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