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玉来闹的那天，乔安南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至少生活可以自理了。
但是他死皮赖脸说自己还在重伤之中，他说：我手好疼，你喂我吃饭。我明知道他在耍赖，但是也乐于和他玩这种小把戏。
于是我坐在床边上给他喂饭，他手很不老实地伸了出来，搂住我的腰。乔安南吃饭很挑，不仅很多东西都不吃，而且吃饭也太讲究了。一定要先喝汤，然后再吃饭，而且细嚼慢咽的。
蒋玉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给乔安南喂汤。我们看见了蒋玉，但是都没有想太多，只是点头打了一个招呼。
自从乔安南住院以来，蒋玉就天天都会来，我们早就习惯了。再说了，当时我和乔安南没有任何暧昧的行止，就是单纯地喂他吃个东西而已。所以，我们根本没有想到，蒋玉会爆发。
蒋玉就站在一边看着我们，乔安南吃了一半，被盯得有些吃不下了，他摆摆手，说不吃了。我收起了碗筷，然后习惯性地拿了一方手帕给他擦干净了嘴。
蒋玉还是站在那里，几乎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和乔安南。我心里隐隐不安，一直用眼神问乔安南发生了什么事。
乔安南显然也是懵逼的，他坐起身来看着蒋玉，然后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句：“怎么啦，玉儿？”
乔安南话音一落，蒋玉就咧着嘴冷笑着，她沉默不语，只是冷笑。
他们两个人对视了几分钟，乔安南败下阵来，他叹息了一声，说：“玉儿，你坐过来，站这么久，腿不疼吗？”
蒋玉慢慢走了过来，走到我身边几乎都贴到了我的脸，她嘲讽地看着我笑，笑了一会儿，就坐在我之前坐的地方。
“原来你也知道我会疼，我还以为你早就忘记了六年以前的事了呢。”
乔安南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他可能还以为我不知道，蒋玉截肢换假腿的事情。他脸色有些不好，仿佛有些恼怒，又很愧疚，又做贼心虚。
“玉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乔安南忍着脾气，伸手拉着蒋玉的手。
蒋玉看了看乔安南的手，然后抬起头看着他，嘲笑地问：“你手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还需要人给你喂？”
我听见这话的时候，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但是乔安南没有，乔安南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蒋玉。
他收回了自己的手，冷冷地说：“蒋玉，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以前？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你倒是说给我听听？”
以前的蒋玉，就是我见到的那个蒋玉。她温柔，柔弱，需要被照顾呵护，她一生挚爱乔安南，可以为乔安南牺牲一切。绝对不是今天这个样子，刻薄尖酸，一味地惹怒乔安南。
“可能是吧，我以前可能真的是你说的这样子。可是乔安南，我那时候那么好，你不也不要我吗？我算是想明白了，不管我是什么样子，你永远都看不上！”蒋玉近乎痴狂地大笑出声。
我隐约觉得两个人要吵起来，而我，好像就是那个导火索，我想了想，还是走了出去。
外面依旧和之前一样有几个保镖在门口守着，我喊了一个看上去比较厉害的人进去，怕蒋玉发疯失手伤了乔安南。
我觉得我是走远了一些的，因为我没脸见蒋玉。可是走远了，我依旧能听见蒋玉歇斯底里的声音。她一会儿哭着质问，一会儿笑着嘲讽，一会儿又尖声辱骂。
我从来没有见过蒋玉这个样子，我印象中的她，完全不是这样的。我知道爱情可以让一个人盲目，但是我不知道，原来爱情可以让一个人性情大变。
蒋玉在病房里面声嘶力竭地哭着，我听见她喊着“我恨你”。不知道她是在恨乔安南还是在恨我。不过，不管是我还是乔安南，我们的确都对不起蒋玉。
一直到下午一点多，蒋玉才离开了病房。她走过来的时候，我被她狰狞的面目吓到了。她化的淡妆全部花了，脸上纵横着泪痕，再配上她痴症怨憎的表情，我觉得她可以去拍鬼片了。
蒋玉站在我面前，对着我笑，我受到了惊吓，就好像白日里见了女鬼一样。她偏偏还要对着我笑，看着我笑了好久，才开口说话。
“你不是想要乔安南吗？我不要了，送你了。不过，我劝你一句，你真觉得乔安南喜欢你吗？乔安南喜欢的人，从来不是你，也不会是你。你去问小五，你问他，孙倩雯是谁。哈哈哈，哈哈哈哈。”
蒋玉神经失常了，当她狂笑的时候，我真的是这么觉得的。
我告诉自己，她是疯了才说起这些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偏偏就记住了孙倩雯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我在哪里见过的，一定是见过的，只是印象不深刻了。
我拉住了蒋玉，因为我觉得她现在这么失常的样子，不适合单独在外面跑。我说，蒋玉，你冷静一点，我们好好谈谈。
蒋玉反手就在我脸上狠狠甩了一个耳光，这个耳光，的确把我打懵逼了，我看着蒋玉，半晌反应不过来。
说真的，要不是的确心存内疚，我一定会狠狠打回去的。
“莫小姐，我这个耳光是想告诉你，你别以为自己是个圣母，所有人就应该被你感动。我没有什么想和你谈的了，你愿意二女共侍一夫，我，蒋玉，没有你这么贱，我不愿意！”
蒋玉冷哼一声，把我推到一边，然后走开了。
远远地她的声音依旧传来，她说：“你别傻了，孙倩雯很快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你去求她，看她愿不愿意让一半乔安南给你！”
我没有去想什么孙倩雯，也没有去想这个耳光，甚至没有去想蒋玉，我只是想起了罗衡。
罗衡那天也质问我：你觉得蒋玉也会愿意吗？
我当时多么年轻无极限啊，只抓住了他说我贱。当时我还不明白，罗衡不是在辱骂我，他是在澄清一个事实。
事实就是：蒋玉，根本不会接纳我的存在。
而我，我就真的愿意和蒋玉一同存在吗？我今天能这么坦然地想和蒋玉谈谈，并不是说我就真的愿意默默无闻地陪在乔安南身边，我不过就是仗着我得宠，蒋玉被忽视罢了。
如果今天得宠的是蒋玉，我是被完全忽略的那个，那我的反应，可能不会比蒋玉好到哪里去。
蒋玉说得对，我就是一个虚伪的圣母。
我仿佛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很多道理，但是明白了道理也没有用，我依然站在原地不知道要做什么。
电梯门打开，小五走了过来，他匆忙的脚步，在看到我的时候，停了下来。
“莫小姐，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你脸怎么了？谁打的！”小五火冒三丈的样子，和乔安南有着异曲同工的巧妙。
他的气势又突然降低了三档，他侧着头，弱弱地问我：“是蒋小姐吗？”
“不是，我自己打的。”我不耐烦地敷衍了一句，让他回病房。
我暂时还不想去面对乔安南，也不想被人打扰。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下意识要替蒋玉维护，也许是怕乔安南生她气，也许是圣母做久了，一时回不来神。
小五走了之后，我随意走了两步，走到之前那个窗边。我想起那天罗衡在这里和我说的话，想起他炙热的眼神，让我和他回家。
已经是两个月以前的事了，时间过得真快，我都快想不起罗衡的脸了。我很想给他打个电话，什么也不想说，就想委屈地哭一哭。我真想告诉罗衡，如果人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我真的不想喜欢乔安南了。
喜欢谁都好，喜欢乔安南，真的太苦了。
可是，我没有脸再去找罗衡了。
“莫莫，别难过，我带你回家。”
我一回头，看到了乔安南。
他坐在轮椅上，仰着头看着我，眼神璀璨如星辰。
我蹲下身，趴在乔安南大腿上，一直忍不住在哭。
女人就是这么善变，我看见乔安南的时候，又沉浸了进去，又愿意继续爱他了。我觉得自己苦，岂不知乔安南比我更苦。
乔安南自然还不能出院，他还需要再呆一个多星期。我抱着他大腿哭了一阵，还是理智地把他送回病房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蒋家的人来了。
他们在病房看了一圈，然后很困惑地问我们：“蒋小姐呢？”
我和乔安南愕然地看着他们，然后问蒋玉不在家吗？
“下午的时候，蒋小姐和我说她会在这里待一会儿，让我先回去。我一直等到晚饭时候，她都没有回来，给她打电话，手机也关机了。她不是一直呆在这里吗？”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激动地上前一步，惊慌地瞪着我们。
“可是，她下午一点的样子就走了啊。”我迷茫地喊了一句。
乔安南已经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他喊了一声小五，然后挪到了轮椅上。
“安排人调查蒋玉的行踪，我们先出院。你们也去安排人查，不要告诉蒋先生，后果你们应该也知道的。莫莫，你先回家里等我，我们找到蒋玉就马上回去。”乔安南对着小五，蒋玉的保镖，以及我说话。
然后小五就推着他走了，我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他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保镖们行动迅速地离开了病房，他们打了几个电话，然后飞一般地不见了。
乔安南神色焦急，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别太担心。
我以为蒋玉只是心情不好，一个人躲了起来。但是我没有想到，蒋玉会出事。
而且，这事，真的出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