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衡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罗衡之所以会破产,就是因为退婚。而他之所以退婚,还是因为我。
我沉默了下来,良久也只能说一句对不起。
“莫莫,你别想太多,在我们心里,你依然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他站了起来,说:“我去楼上看看,可能这两天要搬回来。”
“市中心的房子,你卖了?”
他点了点头,背影看上去有点难过。
“我本来以为我可以留住那个房子,不过,好像留不住了。”
他独自上了楼,我在下面等着罗振。
罗衡始终没有再下来,不知道他对着那个空荡荡的房子在想什么。我也始终没有上去,坐在下面等着罗振。
罗振很晚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他回来的时候,把林诗焉也带了回来。两个人手挽着手,慢慢地走了过来。
说实话,我一点也不讨厌林诗焉,从某种程度而言,我还很喜欢她。可是看到他们这样情难自已的样子,我还是控制不住冷笑了一声。
他们坐在我对面,看得出我心情不好,于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我。
“林小姐,恭喜你,终于得到了罗振。”
“莫莫,你不要这么刻薄。”
“对,我刻薄!罗振,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头一次知道我这么刻薄吗!”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你是对焉儿有意见,还是对我有意见?”罗振有些恼怒了。
我垂下了头,半晌不知道怎么说。我对他们都没有意见,可是我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罗振,你还记得婉儿吗?你还记得薛灵儿吗?她们尸骨未寒呢,你就背信弃义了!”我冷冷地说了一句。
说完之后我就后悔了,可是来不及了。罗振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瞪着铜锣大的眼睛看着我,眼神里都是不可思议。
林诗焉从他怀里走了出来,她直直地走在我面前,扬起了手,似乎要打我。我毫不畏惧地抬头看着她,心里宁愿被她打一巴掌。我说了什么,我做了什么,我为什么会这样。
可是她没有打我,她眼泪掉了下来,指着我,一字一句地说:“莫莫,罗振将你当做除罗衡之外最好的朋友,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造孽!”
罗振仿佛听不见林诗焉说话,他只是看着我。他眼眶一点点红了,他始终没有说话。可是他的表情仿佛在问我:你满意了吗?
我的天,我在做什么。
我离开了罗家,没有叫木木来接我,也没有让罗振送我。
我独自走出了罗家,迎着夕阳慢慢地走着,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等天黑下来的时候,我到了一条很繁华的街上。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能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那是薇薇大闹云亭之后的第二天,是我被罗衡辞退又被李洛洛羞辱的那天。
在那个晚上,我也是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着。罗衡半夜两点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家。我记得那天我很恍惚,我问他:“回家?可是我的家在哪里呢?”
那时候我还没有找到我的父亲,我望着魔都这个偌大的城市觉得自己无家可归。可是为什么我现在找到了我的父亲,我依旧觉得无家可归呢?可能这个城市,真的永远不会是我的家吧。
还记得最后,是乔安南开车来找我。我不愿意上他的车,他就下车跟在我身后。他将我抱在怀里,摸着我的头问我是否觉得冷。在我尖叫着说不愿意再和他继续下去时,他伸出手用力地掐住了我的脖子,他说就算我死了,他也不会放过我。
他说知道我很委屈,他让我给他一个月时间。
那现在呢?我现在又独自走在这冰冷的大街上,我真的很想问问乔安南:我还没有死,为什么你就这么放过我了呢。
我不停地回头张望着,多希望那辆熟悉的车子又停在我身边,多希望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多希望听见熟悉的声音让我上车。
可是不管我怎么回头,我始终没有看到乔安南。
我很想他,我很爱他。
一辆出租车在我身后按着喇叭,它可能是希望我上车吧。我也觉得累了,于是我伸手招车。车子停靠了下来,我坐了上去。
“美女,去哪?”
“你先开着。”我靠着车窗,心里又开始思考我应该去哪。
我内心告诉自己,我应该回家了。或者,我可以让刘致秀或者程仕宏出来找我,我们又来玩不走心的约会。更或者,我可以回去找罗衡罗振,抱着他们大哭一场。
可是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刚刚离开罗家之前,对罗振,说了多么恶毒的话。
为什么我总是在伤害我深爱的人呢?
“师傅,去云亭。”
“好呢!”
伴随着师傅这一声响亮的话语,我知道我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付了钱之后,我独自走进了云亭,独自开了一个包厢。其实我想去陶然居的,可是他们和我说没有这么一个包间。陶然居是只对特殊用户敞开的门,我可能永远不会有机会自己走进去了。
进了包间之后,我自己打开了音响设备。我让外服送了三瓶红酒进来,顺便也按规矩要了一个果盘。然后我要他出去,把门给我关上。
包间虽然不大,但是我一个人也没有办法把它充满,它冷清而空洞,像是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我没有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索性就点了几首歌。
杨千嬅的《再见二丁目》。
“如能忘掉渴望,岁月长,衣衫薄。
无论于什么角落,不假设你或会在旁。
我也可畅游异国,放心吃喝。”
屏幕里流转着这些歌词,我仿佛能明白那种心境了。如果我能忘掉渴望,如果我能不再渴望乔安南,我想漫长岁月,真心可以年少衣衫薄,尽情享快乐吧。
包厢里的灯光柔和迷离,弥漫着一股好闻的香味。记得以前我和薇薇在这里上班的时候,我们很喜欢在不上台的时候,找个包厢唱歌。我们用自己的香水,把整个包间喷得很香。香水的味道会盖住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我们手拉着手一起唱情歌。
当年我们唱情歌的时候,不明白什么叫爱情。等我们终于经历过各自刻骨铭心的爱情之后,我们没有再回到这个地方一起唱歌了。
现在在这里,我很想念薇薇。我突然觉得,和她在云亭厮混的日子,其实最幸福的一段日子。因为:谁都不爱的日子,最好过!
我自酌自饮,不停地回想着很多事情。眼泪都掉进了酒里,不知不觉就喝完了一整瓶红酒。
我仿佛听见了包间门推开的声音,可是我没有回头去看。
门仿佛推开了,但是没有人走进来。我好像出现了错觉,于是就独自落寞地笑了笑。
我在想什么呢?我在想,乔安南可能会来看我一眼吧。我一直在等着他来看我,可是我不敢回头去看看门口。我怕我回头,其实根本没有人,一切都只是我的幻听。
经典的华语专辑,已经开始在放《千千阙歌》了。这首歌我很喜欢,虽然它已经有了年代了。
我终于站了起来,握着话筒摇摇曳曳地走过去,将原唱换成了伴唱。我站在屏幕前,用着不太标准的粤语,跟着节奏唱完了这一首歌。
可能唱歌太费力了,唱完之后我已经没有力气回到沙发上坐着。我把话筒扔在了地上,它发出巨大的不甘的尖叫声,可是我没有心情把它捡起来。
我走到屏幕面前,伸手摸了摸屏幕上自己的脸。屏幕里的自己并不清晰,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清过自己了。于是我闭上了眼睛,我转过身,靠在了屏幕上。
昏昏沉沉,感觉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我终于打算回沙发上躺着了,于是我睁开眼睛打算走回去。
可是我视线怎么会飘向门口呢,可是我怎么就看见乔安南了呢。
他站在门口,双手插在裤兜里,就站在门口看着我。他看我的眼神真是遥远啊,仿佛他站在另外一个星球,隔着十万光年的距离在向我看来。
我也远远地看着他,视线渐渐模糊,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们就这样远远地站着,远远地彼此注视着。等到乔安南走进来,关上门,朝我走过来时,仿佛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了。
他走到我身边,将我搂在了我怀里。他下巴搁在我头顶,双臂紧紧抱住了我。
我是有多久,没有这样被他拥抱过了?
为什么这种突然袭来的温暖,比寒冷,比刀剑,更难让人承受!
心里涌起的浓烈的情绪,让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也紧紧抱住了他。西装外套阻隔不住他身上的体温,我仿佛能透过这些衣服这些皮肤,触摸到他那颗柔软的内心。
你也还爱我吧,否则你为什么看上去会这么难过呢。
“莫莫,我不知道我该感到高兴,还是该难过。”
他哀伤地说了这么一句,我没有回应。
乔安南,乔安南,乔安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