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冷风灌入卧房,吹刮著门窗哗啦作响,窗帘迎风张牙舞爪地舞动着,氤氲著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太夫人早已破罐子破摔,彻底撕毁假面,对于曾经的所作所为不再有所掩饰,笑着笑着,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
“苏暮白,你们母子俩都该死!我好歹也是出身于名门望族,当年是老侯爷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进门的,可是最终却活成了天大的笑话。老侯爷被你的母亲施展狐媚功夫,迷得神魂颠倒,不惜宠妾灭妻,将我这个大娘子形同虚设,不仅仅是娘家人看我笑话,就连整个上京城都在背后狠狠地戳着我的脊梁骨,让我这个正妻活的连个妾室都不如。”
凌菲鱼见太夫人彻底爆发出积压了几十年来的怨恨,双目充斥着红血丝,整个身子因为情绪过激而颤抖不已。
她方想起大夫的叮嘱,若是无法让太夫人大笑,那便激怒她,让她越生气越能打通堵塞住的气血。
“太夫人,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我倒是略有耳闻,当初你为了能够嫁入侯府,不惜运用卑劣的手段,将所有对你产生威胁的劲敌悄无声息地除之后快。”
顿了顿,语气中透著凌冽,字字句句犹如利箭般势如破竹地射入太夫人的心灵深处,将她曾经所犯下的种种恶行,再次深深地揭露出来,不断的激怒她。
“但是你不曾想过,强扭的瓜不甜,老侯爷对你不过是流于形式才将你娶进门。你不能因为一个男人不爱你,你就怪天怪地怪我婆母抢了你的丈夫,终日怨天尤人,却从来不在自身上找原因。若不是你背地里干了那么多谋害我婆母的丧尽天良之事,老侯爷也不至于对你一点点的仁慈都消磨殆尽。这一切,都是你自食恶果的结果,怨不了旁人,要怨就怨你自己那双手上沾染了太多冤魂的鲜血。”
太夫人急火攻心,胸口处传来阵阵揪痛,想不到自认为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铲除后患,万万不曾想到陈年旧事居然再次被揭开,展示于众。
无疑等于将她所有的秘密曝光,袒露在世人的眼中,令她不禁恼羞成怒,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也难泄心头之恨。
“别说了,别说了,你再说我就撕烂你的嘴!”
凌菲鱼见原本还病恹恹的她,突然像是被打了鸡血似的亢奋起来,猛地从草席上坐起,双手抱住头,近乎歇斯底里的冲她咆哮,本就喑哑的嗓音都劈了,活脱脱犹如一只发狂的母老虎。
“我母亲为人向来温婉贤淑,不争不抢,从未想与你争夺大娘子的头衔。你对她又有什么深仇大恨,能让你选择如此下三滥的招数在她的补药中下毒!”
苏暮白一想到当时母亲病危时的场景,那深埋在心底的疤痕正一点点的揭开,血淋淋的重见天日。
犹记得当时还很年幼的他,正在练功扎马步时,惊闻噩耗,得知母亲病危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母亲所住的西厢房门前,却发现满院子跪满了奴仆,整个院中回荡著起此彼伏的哭泣声,屋中传来了父亲声嘶力竭地哀嚎声,声声切切地呼唤著母亲的名字,只可惜在无人笑着回应他了。
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大脑始终处于一片空白状,拼了命的朝屋中奔去,迫切的想要见到母亲,像往常回来一样,母亲早已备好了一桌子他最喜爱吃的饭菜,亲自为他挑出鱼刺,询问他的练功情况,会因为他今天新学的一套拳法而喜悦。
只可惜,就在他本以为能看见母亲时,却突然被冲出来的柳嬷嬷抱离此地,无论他如何挣扎,也只能眼睁睁盯着那哭声连天的房门,不禁回想起清早母亲刚为他换上新衣裳,并且目送他前去练功,想不到这一眼竟成永诀。
“今日不杀你,我愧对于母亲的养育之恩,你就到阴曹地府去给我母亲赔罪去吧。”
说完,便猛地从腰间抽出青竹折扇,正欲让她偿命,却见凌菲鱼张开双臂挡住他的去路。
“暮郎,陛下好不容易赦免了你我,你若是杀了她,岂不是要背负一个弑母的罪名,对于你的仕途前景十分不利。”
顿了顿,见他眼底寒光四射,怒意未消,担心他会一时冲动而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让好不容易苦尽甘来的团圆再次变得支离破碎。
“暮郎,如今你凡事都要为了我们的孩子考虑......”
苏暮白听闻“孩子”二字,眼中的怒火收敛许多,这才恢复理智,紧握青竹折扇的指尖微微泛白,缓缓地放下。
“苏暮白,你最大的软肋便是心太软,活该处处被欺凌,被打压,被抹黑。如今你当上太傅了,步步为营算计侯府的一切,滥用职权推翻了整个侯府,这就是你的复仇之路,你达成了,你满意了......”
太夫人此时整个人的精神都变得有些错乱,只见那张脸憋得涨红,气血翻涌,竟忽地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开始口不择言胡噘乱骂,跌跌撞撞的朝门外走去。
只听她口中呢喃自语,喋喋不休道。
“好......真好......这就是老侯爷和那小妖精生的好儿子......看着侯府家道中落,这回你们都能如愿了......”
凌菲鱼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女人的第六直觉向来很准,总是有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当听见祠堂那边传来巨大的“呯”地一声,凌菲鱼和苏暮白几乎同时闻声赶至,竟意外的发现此时太夫人正站在那摆放牌位的高台之上,将那列祖列宗的牌位逐一重重的砸在地上,脸上又哭又笑,看起来彻底癫狂的样子。
“你疯了吗?!快住手!”
苏暮白见她竟敢去摧毁祠堂中的一切,想必真的是疯了,连忙冲上前去阻止,却见她猛地举起熊熊燃烧的火把,对准其中两个牌位,冲着他面目狰狞地冷笑起来,像是在对他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们看见了吧?这就是你们引以为傲的好儿子,就是因为他害得向来辉煌受到皇恩庇佑的侯府如今惨遭衰败。身为侯爷的我儿凶多吉少,害得我们母子俩生离死别,既然你们不让我好过,那索性就一起毁灭吧!”
说著,便将火把缓缓的伸向老侯爷和生母的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