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菲鱼见她终于在大彻大悟中悔过了,心中颇为动容,看来这女人一旦做了母亲以后,再硬的心肠也会变得柔软许多,于是报以微笑地说。
“嫂嫂,咱们妯娌俩也斗了这么久了,是时候歇一歇了,过去的事,就让它随风散去吧。”
这一声“嫂嫂”彻底化解了两人这么久以来的心结,从此以后不再有隔阂了。
南宫云更是喜极而泣,惨遭变故后,也终于看清了人心,领悟到以前所没有悟出的真谛,从心底接纳了这个样样都比自己优秀的弟媳,这一回,她反而以能够拥有这个弟媳而感到骄傲自豪。
“二弟他真是好眼光,娶了位贤妻良母,如今你们夫妻俩苦尽甘来,我这个做嫂嫂的由衷的祝福你们。”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于是伸手抱过襁褓中的女婴,只见这张稚嫩的小脸正睁著葡萄般水灵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著这陌生的人世间,不哭也不闹,小小年纪就这般懂事,招人喜爱。
“弟媳,你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吧。”
凌菲鱼一听这话,微微怔住,连忙推脱道。
“嫂嫂,您才是这女娃的生母,正所谓父母赐名天经地义,我一个外人又怎好给她取名,岂不是乱了礼数,不可,不可。”
谁知,南宫云却执意要让她来为孩子赐名。
“有何不可?你毕竟是这孩子的长辈,长辈赐名乃是天经地义,若不是你的接济和相助,只怕她早就流产了,你等于是她的再生父母。”
就在凌菲鱼犹豫不决时,只见柳嬷嬷满脸慈爱的看着这女婴,继而对她劝说道。
“夫人,侯爵夫人说的没错,这女娃生来便同你有缘,想必你俩八字契合,您就开个金口为这女娃赐名吧。”
凌菲鱼见众人全都齐刷刷的向她投来期盼的目光,委实不好继续推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仔细的打量著女婴,思来想去一番后,望向窗外的霜雪,突然灵机一动道。
“不如就叫作若雪吧,取至诗经中的那句『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如何?”
苏若雪。
南宫云默念著这个名字,越听越喜欢,当即拍板道。
“好,这个名字我喜欢,以后她就叫苏若雪,乳名就叫雪儿。”
就在众人其乐融融之际,只听门外传来跌跌撞撞的声音,紧接着一道苍老的身影踉跄著走来。
“生了吗?生了吗?是男是女?”
南宫云一见太夫人前来,担心她本就病重的身子骨会受凉,连忙便要起身相迎,奈何刚生完孩子,浑身虚弱无力,不免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凌菲鱼见状,连忙上前,正欲伸手搀扶摇摇欲坠的太夫人,却见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像是十分畏惧她似的,不敢让她触碰。
“你、你害的咱们侯府还不够多吗?怎么,你还想继续害我孙儿吗?我就算是豁出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的。”
凌菲鱼见太夫人自从那日在祠堂撞晕后,整个人的精神看起来都不正常了,总是一副神神叨叨,好像有被迫害妄想症似的。
“婆母,弟媳是来帮我们的,孩子生了,是个女孩,您当祖母了。”
南宫云抱着孩子,连忙对太夫人说,生怕她对凌菲鱼仍然存有很深的敌意。
太夫人原本满怀期待的前来,在听闻是个女孩后,脸上很明显流露出失望的神色,苏家大房本来就人丁稀薄,本指望着苏夕迟能延续香火,只可惜他却被抓入狱,生死未卜,好不容易留下唯一的血脉还是个女孩,到这一代彻底断了香火。
“太夫人,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苏家的血脉,这女娃子毕竟是侯爷的亲生骨肉,更是您的亲孙女,您又何必这般重男轻女。”
凌菲鱼看出了她失落的神色,担心她会给南宫云施压,更不会待见这脆弱的小生命,于是开解道。
太夫人听闻这一席肺腑之言,转念一想,眼下苏家大房都彻底败落了,苏夕迟更是生死未卜,还谈什么香火之说,上苍能给他们留下血脉已经算是种仁慈了。
“快,给我看看孩子,孩子取名了吗?”
说著,便踉踉跄跄的朝南宫云走去,迫不及待的想看一眼孩子。
“这孩子长得和大郎简直一模一样,尤其是这眉毛和眼睛......要是大郎在就好了。”
凌菲鱼见她即使一生要强,但最终还是位母亲,她年轻时所争夺的一切无非都是为了孩子将来仕途平顺罢了,其实都没错,错的是心中的那一己之私,那种贪婪的欲望好似雪球般越滚越大,最后走向了不归路。
“太夫人,我家暮郎定会竭尽全力去为侯爷开脱罪责,就算死罪可免,只怕活罪难逃。”
太夫人听闻此言,浑浊的双眼顿时闪过一抹光泽,连忙转身朝她望来,迫切的从她脸上再三确认是真是假。
“虽然你们母子俩联合起来害死了我婆母,不过我家暮郎终究无法让你们付出惨痛的代价,因为在他心中他多么渴望得到一个温暖的大家庭,一家人和和睦睦,温馨圆满的过日子,他不想再面对骨肉至亲生离死别的惨剧了。”
凌菲鱼表面上从容自若,实则掩于袖中的双手长长的指甲深深的嵌入到手掌心中,掐出了片片月牙状。
面对害死婆母的凶手,她说不恨不怨不气不恼是假的,但就算是让她偿命又如何?那都是上辈子的恩怨旧账,若是非让她偿还,岂不是要背负弑母的罪名,委实得不偿失。
与其冤冤相报,倒不如感化一颗固执的心,让她以行动来赎满身的罪孽,总比让她死的痛快更具有意义。
太夫人见他们夫妻俩非但没有借此机会将他们铲除后患,反而还不惜余力地帮助他们,一生都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活在复仇的阴影下,这一刻终于看清了本质,大彻大悟了。
“我年轻时造下了太多的孽债,才害了咱家大郎母债子偿,他原本能当个侯爷逍遥自在过一生,是我的一己私欲,从中挑唆他们兄弟手足间的关系,才走上了如今的绝路。是我亲自将大郎送上了断头台,更是我亲手摧毁了侯府历代辉煌的基业。我是苏家的千古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