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晓他的站姿像根被拉直的标枪，即使穿着病号服，肩膀也绷得紧紧的，左手插在裤兜里，指尖反复摩挲着一张皱巴巴的宣纸纸条。纸条边缘卷着毛，上面用毛笔写着两行小字，字迹虽褪色却依然有力：“异源病毒需灵气压制，青灵山灵脉可解。”
“韩晓。”走廊尽头传来一声喊，李建国主任的身影出现在转角。他穿着藏青色制服，领口纽扣扣得严严实实，鬓角的白发比上月多了些，眉心拧成个结，像块久未舒展的老树皮。
韩晓直起身子，敬了个礼：“李主任。”
李建国走进病房，他拉过椅子坐下，盯着韩晓的眼睛：“昨天扩大会议，给你最后通牒——下周一之前，必须去三亚的疗养院报到。”
韩晓笑了笑，手指依然插在裤兜里摩挲纸条：“李叔，您忘了？上次‘猎狐行动’我在青灵山躲雨，老道士给我煮的草药汤，喝了三天，头疼就缓解了。那道观后面有片竹林，晨雾起来的时候，我能闻到竹子的清苦味，比医院的消毒水舒服多了。”
李建国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声音里带着点无奈：那老道士的话能当医嘱？同时取出一张黑金卡递给韩晓。
韩晓把黑卡推回去，指节敲了敲自己的裤兜：“‘幽灵行动’的奖金是两百万，加上以前攒的，够花。再说了，老道士说了，青灵山的灵脉不要钱，只要心诚。”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存折，放在桌上，“您看，这是给老周母亲存的钱，每个月五千，刚好够她买降压药。小琳的妹妹今年考上了师范大学，我给她汇了学费——这些钱都是我自己挣的，花着踏实。”
李建国拿起存折，翻开看了看。存折上的金额不多，但每一笔都写得清清楚楚：“2023年3月，存入5000元（老周母亲医药费）；2023年9月，存入10000元（小琳妹妹学费）；2024年1月，存入8000元（山区希望小学捐款）……”他的手有些抖，把存折放回桌上：“你这孩子，总是把别人的事放在自己前面。”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说：“记得给老周的母亲带点青灵山的茶叶——她爱喝。”
韩晓敬了个军礼：“是，李主任。”
晚上，韩晓坐在病房的窗边，看着月亮爬上树梢。他摸出手机，翻出战友们的合照。第一张是“利刃小队”的集体照：老周站在中间，笑得眼睛都没了；猴子蹲在前面，手里举着个弹壳；小琳站在韩晓旁边，扎着马尾，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第二张是沙漠里的照片：他们穿着迷彩服，脸上蒙着防沙巾，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太阳像个大火球，把他们的影子烤得发烫。第三张是雨林里的照片：他们浑身是泥，猴子的脸上挂着条蚂蟥，小琳正在给他拔，猴子疼得直咧嘴，韩晓在旁边笑，手里拿着个野果子。第四张是雪山上的照片：他们坐在雪地里，身边是帐篷，老周举着个保温杯，热气飘起来，模糊了镜头，小琳的眉毛上结着霜，却笑得很灿烂。
哥，要走了？”护士小杨推着治疗车路过病房，停下来打招呼。她穿着粉色的护士服，扎着丸子头，脸上带着甜甜的笑。
韩晓点头：“嗯，去山里待几天。”
小杨从治疗车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青苹果：“这是我早上买的，你爱吃的。山里没有超市，别饿着。”她把袋子递给韩晓，“要注意身体，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韩晓接过袋子，笑着说：“谢谢小杨。”
他背着行李箱走出病房，路过走廊的窗户，看见外面的花园里，桂花开得正艳。清晨的风里带着桂花香，像小琳以前用的香水。他停下来，闻了闻桂花香，想起以前和小琳一起在花园里聊天的场景：小琳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本书，韩晓坐在旁边，看着她的侧脸，阳光穿过桂花枝，洒在她的脸上，像镀了层金。
“队长，你说等战争结束了，我们能去做什么？”小琳问。
“我想回农村，种几亩地，养几只鸡。”韩晓说。
“我想当老师，教孩子们读书。”小琳笑着说，“要是能去海边就好了，我从来没见过海。”
韩晓站在花园里，看着桂花枝，轻声说：“小琳，等我回来，我带你去看海。”
他背着行李箱走到医院门口，回头看了眼住院楼。三楼的窗户还开着，那是他的病房。床头柜上的保温杯还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去，照在杯子上，反射出耀眼的光。
车站的人不多，卖早点的摊子冒着热气。韩晓买了份豆浆和油条，坐在长椅上吃。豆浆是热的，喝下去暖得胃里发颤。油条是刚炸的，脆得咬起来咔嚓响。他想起以前和兄弟们一起吃早点的场景：猴子总是抢他的油条，说“队长，你吃太多会胖”；老周会把自己的豆浆给他，说“队长，你得吃饱”；小琳会笑着把自己的鸡蛋剥好，放在他的碗里。
“韩哥！”远处传来一声喊，猴子的身影出现在车站门口。
“猴子？你怎么来了？”韩晓站起来，惊讶地问。
猴子跑到他面前，喘着气说：“李主任给我打电话，说你要去青灵山。我请假过来的，我跟你一起去。”他从背包里拿出件羽绒服，“山里冷，我给你带了件羽绒服。”
韩晓看着猴子，眼睛有些湿。
“你回去吧，”韩晓说，“山里危险。”
猴子摇头：“我不管，我要跟你一起去。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老周和小琳交代？”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弹壳，递给韩晓，“这是老周牺牲前给我的，他说‘要是队长有麻烦，你得跟着他’。”
“好吧，”韩晓笑了笑，把弹壳放进兜里，“那就一起去。”
他们背着行李箱，走向车站的检票口。阳光洒在他们的背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把未出鞘的剑。韩晓的手里拿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纸条被阳光照得有些透明，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异源病毒需灵气压制，青灵山灵脉可解。”
远处，火车的鸣笛声传来，带着希望和期待，向青灵山的方向驶去。韩晓抬头望着天空，天空很蓝，像小琳以前戴的蓝水晶手链。他想起小琳的话：“队长，要活着回来。”
是的，他要活着回来。为了老周的母亲，为了小琳的妹妹，为了兄弟们的期待，为了自己的使命。
火车缓缓启动，韩晓望着窗外的景色，嘴角扯出一丝淡笑。他摸了摸胸口的疤痕，摸了摸口袋里的弹壳，摸了摸行李箱里的旧装，心里充满了力量。
青灵山，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