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市的清晨总是来得特别温柔。六点半的阳光像被过滤过似的，透过浅粉色的窗帘洒进公寓客厅，在米白色的布艺沙发上投下一片不规则的光斑。窗外的广玉兰树刚抽新芽，嫩绿色的叶子上挂着晨露，风一吹，滴落在楼下的自行车棚上，发出细碎的"叮咚"声。
韩晓坐在客厅的电脑桌前，面前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拿铁——这是他每天清晨的习惯，用磨豆机现磨的咖啡豆，加半杯温牛奶，口感醇厚得像化不开的夜色。电脑屏幕亮着，荧光蓝的背景上开着好几个窗口：左边是陈默的银行流水明细，红色的箭头标注着异常转账；中间是安娜的考勤记录，去年十月有三次加班记录与监控不符；右边是一个名为"空壳公司清单"的Excel表格，二十多个公司名称后面跟着红色的"未核实"字样。
他的手指在触摸板上轻轻滑动，目光锁在其中一笔转账记录上：去年三月十五日，菲凡集团向"江城市宏远商贸有限公司"转入一百二十万，备注是"采购原材料"。但韩晓查过，宏远商贸的注册地址是江城市郊区的一个仓库，根本没有经营痕迹，法人是一个叫"李建国"的人，身份证号码显示出生于1975年，但照片却是拼接的——很明显，这是个假身份。
"叮"的一声，微波炉的提示音打破了客厅的安静。韩晓抬头，正好看见吴菲菲揉着眼睛从卧室走出来。她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真丝睡衣，袖口和衣领处有精致的蕾丝花边，头发乱蓬蓬的，像只刚醒的猫。
"韩晓，早啊。"吴菲菲打着哈欠，声音里还带着睡意。她弯腰抱起名叫雪球的猫，走到厨房门口，鼻尖动了动，"好香，是庆丰包子？"
"嗯，你昨天说想吃他们家的香菇青菜包，我早上去买的。"韩晓笑着指了指厨房的微波炉，"刚热好，还有豆浆，加了糖。"
吴菲菲走到厨房，打开微波炉，热气扑面而来，带着包子的香气。她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香菇的鲜味和青菜的清甜在嘴里散开，果然是她喜欢的味道。她回头看了眼韩晓，他正盯着电脑屏幕，眉头微微皱着，鼻梁上的眼镜滑到了鼻尖，显得有些可爱。
"你又熬夜了？"吴菲菲走到他旁边，把豆浆放在他的电脑桌前，手指碰了碰他的肩膀——他的衬衫还是凉的，应该是刚起床不久。
韩晓抬头，推了推眼镜，笑了笑："没熬夜，凌晨三点才睡的。"
"又在查陈默的事？"吴菲菲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正好看见陈默的照片——那是他去年在公司年会上拍的，穿着黑色西装，打着红色领带，笑容满面地举着酒杯，旁边站着安娜，穿着白色礼服，手里拿着奖杯。
"嗯。"韩晓指着屏幕上的银行流水，"你看，这是去年三月的转账，转到宏远商贸的一百二十万，我查了宏远的经营记录，根本没有采购原材料的凭证。还有这笔，去年五月的八十万，转到了'江城市顺达物流有限公司'，但顺达物流的货车根本没去过我们公司的仓库。"
吴菲菲的手轻轻放在电脑桌上，指尖泛着白。她盯着屏幕上的转账记录，喉咙动了动："这些都是陈默签的字？"
"对。"韩晓点头，"所有异常转账的合同上都有他的签名，而且都是他亲自找财务审批的。安娜作为秘书，负责整理这些合同，然后录入系统。"
吴菲菲的手指开始发抖，她想起去年五月的一天，陈默拿着一份合同来找她，说"这笔钱是给顺达物流的，他们帮我们运了一批紧急货物"。她当时没多想，因为陈默是和她一起创业的伙伴和男朋友，从大学毕业就一起摸爬滚打，她信任他，就像信任自己的左手。
"我记得去年五月，顺达物流的老板还来公司找过陈默。"吴菲菲声音沙哑，"当时安娜说，顺达的货车在高速上出了事故，耽误了送货时间，陈默还骂了他们一顿。现在看来，那都是演的？"
韩晓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像块冰，他用自己的手掌裹着她的，慢慢揉了揉："是演的。顺达物流的老板是陈默的远房亲戚，我查了他们的通话记录，去年五月之前，他们根本没联系过。那次见面，只是为了做戏给你看。"
吴菲菲的眼睛红了。她想起创业初期，三人挤在出租屋里的日子。那时候，菲凡集团还只是个小公司，他们三个人——她、陈默、韩晓——每天加班到凌晨，吃着泡面讨论项目。有一次，他们为了赶一个客户的方案，三天三夜没睡觉，陈默把自己的羽绒服裹在她身上，说"你要是感冒了，我们可没人帮你打字"；韩晓则跑到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三杯热可可，说"喝这个，比咖啡管用"。那时候的陈默，眼睛里有光，像个永远不会累的战士。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吴菲菲轻声说，"我们一起创业五年，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的菲凡集团，他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韩晓叹了口气，从电脑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她面前："这是陈默的体检报告，去年二月做的。他得了肺癌，晚期。"
吴菲菲愣住了。她拿起体检报告，上面的诊断结果写得清清楚楚："右肺下叶腺癌，伴纵隔淋巴结转移"。报告的日期是去年二月十五日，正好是他们公司拿到A轮融资的那天。
"那安娜呢？"吴菲菲擦了擦眼泪，抬头看着韩晓，"她为什么要帮陈默？"
"安娜的父亲欠了高利贷。"韩晓说，"去年六月，高利贷的人上门催债，把她父亲打得进了医院。陈默帮她还了五十万，条件是帮他转移资产。"
吴菲菲咬了咬嘴唇。她想起安娜去年六月的样子，总是低着头，眼睛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兔子。她当时问安娜怎么了，安娜说"没事，就是有点累"。她还让安娜回家休息几天，安娜说"不用，我能行"。现在才知道，安娜是在害怕，害怕高利贷的人再来找她。
"他们都有不得已的理由，但这不是背叛的借口。"韩晓说，"我们是公司的创始人，我们要对员工负责，对投资者负责。陈默的做法，伤害了所有相信我们的人。"
吴菲菲点了点头。她拿起桌上的豆浆，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去，暖了暖她的心。她看着韩晓，他的眼睛里有坚定的光，像小时候他们一起玩的时候那样——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会说"我帮你"。
"我们该怎么办？"吴菲菲问。
韩晓指着电脑屏幕上的"空壳公司清单"，说："我已经让李阳律师去查这些公司的情况了。他说，明天就能拿到其中三个公司的银行流水。只要能证明这些转账是虚假的，我们就能起诉陈默和安娜，把资产追回来。"
"还有吗？"吴菲菲问。
"还有。"韩晓说，"我查了安娜的银行账户，发现她把钱转到了一个海外账户，户主是她的母亲。我已经联系了国际刑警，他们会帮我们冻结这个账户。"
吴菲菲笑了。
"谢谢你，韩晓。"吴菲菲说，"要是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韩晓笑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不用谢。我们是同一战壕的战友呀，应该互相帮助。"
吴菲菲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战友？"吴菲菲说，"对，我们是战友。"
她靠在韩晓的肩膀上，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调查进展。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一对并肩作战的战士。窗外的广玉兰树沙沙作响，风里带着花香，远处传来了卖早餐的吆喝声，一切都那么美好，那么有希望。
韩晓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把电脑屏幕调亮了一点。屏幕上的"空壳公司清单"里，有几个公司名称后面的"未核实"变成了"已核实"。他看着吴菲菲，笑了笑："我们会赢的。"
吴菲菲点了点头。她看着窗外的阳光，觉得心里充满了力量。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有韩晓在，她就不怕。因为他们是战友，是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