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灵山的傍晚像浸在温水中的棉絮,雾从山坳里爬上来,裹着松针的清苦和野菊的淡香,把蜿蜒的小路染成了青灰色。韩晓背着黑色行李箱走在前面,吴菲菲攥着浅粉色帆布包的肩带,踩着他的影子往前挪,鞋跟碾过路边的碎石子,发出细碎的声响。
“等一下。”韩晓突然停住,手指向右侧,“那有个小店,我去买瓶水。”
吴菲菲抬头,看见雾里飘着盏昏黄的灯泡,玻璃柜上贴着张褪色的“便民小店”标识,老板娘摇着蒲扇坐在门口,脸上的皱纹里都浸着笑意。韩晓的黑色T恤绷着紧实的肩膀,牛仔裤腿卷到脚踝,露出一截泛着浅麦色的小腿——他走路时步幅很大,却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轻,像只习惯了潜伏的狼。吴菲菲望着他的背影,他的后背却挺得像棵松树,连影子都带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给你。”韩晓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他手里举着两瓶荔枝汽水,瓶身挂着水珠,他用袖口擦了擦,才递过去。吴菲菲接过,指尖碰到他的手背,凉得像块浸在溪里的石头,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安全感。她拧开瓶盖,汽水的气泡涌出来,溅在下巴上,韩晓从口袋里摸出张纸巾,轻轻擦了擦,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吴菲菲喝了口汽水,甜丝丝的荔枝味裹着凉意滑进喉咙,她抬头看韩晓,他正盯着远处的雾,眉峰微微皱着。
“江城市。”韩晓收回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汽水罐的拉环,“菲凡集团的总部在那,我们需要回去查他们的财务报表——你偷出来的那份,只拍到了冰山一角。”
吴菲菲点头,指尖摸着帆布包里的手帕——那是妈妈临终前塞给她的,绣着百合,边角已经起了毛。她抬头,看见韩晓的行李箱角有点磨损,拉链上挂着个铜制的小狼吊坠,突然想起他说过,那是他哥哥送的,“我哥以前是菲凡的工地工人,后来……”他没说完,但吴菲菲记得他眼里的痛,像被揉碎的星星。
车站的铁皮棚子漏着点光,墙上贴着江城市“帆船大厦”的海报,褪色的蓝漆像被雨水泡过。韩晓让吴菲菲站在树底下,自己去排队买票。她抱着包,看见他的背影在人群里很显眼,连售票员都笑着问:“小伙子,带女朋友去江城啊?”韩晓愣了愣,回头看她,阳光穿过树叶洒在她脸上,像撒了把金粉。他嘴角扯出点笑,声音里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不是,是同事。”
车上的人挤得像沙丁鱼罐头,韩晓一只手举着吴菲菲的包,另一只手护在她腰边,像堵移动的墙。有个穿花衬衫的男人背着大背包,差点撞在她身上,韩晓侧了侧身子,用肩膀挡住,那男人瞪了他一眼,可看见他眼里的冷意,又悻悻地挪开了。吴菲菲缩在他怀里,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松针的清苦,还有点淡淡的薄荷味,像青灵山的风。她抬头,看见他的手腕上有个旧疤,像条淡粉色的蚯蚓,是上次为了护她,被碎玻璃划的。
“你在看什么?”吴菲菲戳了戳韩晓的胳膊,他正盯着手机屏幕,眉头皱得像打了个结。
韩晓睁开眼睛,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是江城市的地图,红色标记着“帆船大厦”——菲凡集团的总部,旁边还有个蓝色的点,是他找的公寓。“市中心的公寓,离集团只有两公里,楼下有24小时便利店,地铁站入口就在对面。”他用手指划了划,显示公寓附近还有家三甲医院,“万一有情况,能及时处理。”
吴菲菲看着地图上的标注,眼里带着惊讶:“你什么时候找的?”
“昨天晚上。”韩晓笑了笑,手指在“帆船大厦”的标记上停了停,指尖泛着点白,“以前执行任务,习惯了提前踩点。”他没说的是,昨天晚上他翻了三个租房APP,对比了二十多家公寓,选了离集团最近、安保最好的那间——甚至特意看了评价,里面说房东是个退休警察,门口装了监控。
吴菲菲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田野。稻浪翻着金浪,远处的村庄飘着炊烟,像幅水墨画。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慢慢睡着了。她梦见妈妈坐在槐树下,给她梳辫子,手里拿着那方绣百合的手帕,说:“菲菲,要找个踏实的男人。”然后画面一转,妈妈变成了韩晓,他站在瀑布边,对着她笑,手里拿着瓶荔枝汽水,说:“菲菲,别怕。”
车窗外的风卷着凉意,吹得吴菲菲的头发飘起来。韩晓看着她的睡脸,睫毛上沾着点雾水,像两排小扇子。他轻轻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裹着她像裹着个温暖的茧。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头发,把落在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轻得像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放心吧。”他低头,声音轻得像雾,“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车继续往前开,雾越来越浓,把窗外的景色都染成了灰白色。可吴菲菲睡得很沉,嘴角带着微笑,像只被保护得很好的小鹿。韩晓看着她,眼里的温柔像化不开的糖,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小,像只雏鸟,缩在他的掌心里,暖得他心里发疼。
前方的路还很长,可韩晓知道,只要有她在,他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