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再来清静殿时,拓侧妃已强打起精神,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如纸,眼底却燃着两簇幽暗的火。
顾玄泽例行公事般询问了她的身体和孩子的情况,嘱咐太医和下人尽心,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可没多少所谓的温情。
他并未多留,也未提及任何关于立妃的言语,但拓侧妃从他眉宇间那丝隐约的、压不住的轻松与欣悦,便已明白了一切。
“殿下,这孩子身子骨弱,妾身想殿下赐名,让殿下护佑他能够平安成长,不受为伤害。”
拓侧妃提起了她的孩子。
顾玄泽对于她的这番说辞,微不可察的皱起了眉。
什么就做不受伤害,若不是她自己折腾这孩子,孩子至于身子这般孱弱吗?
自己不是没同太医询问。
太医说,孩子早产是因为感受到了母体的压力与压迫。
她别以为他不知道,要不是她盯着不属于她的位子,也不会让孩子提前出来!
顾玄泽目光沉沉的看向拓侧妃,他不想对她多说什么。
孩子能不能顺利活下来还是一回事。
他沉了沉嗓音,“你先养好身子,孩子的名字交由礼部,孤还有事要忙。”
拓侧妃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留给她的只有太子的背影。
待人离去,拓侧妃猛地挥落床头的药碗,瓷片碎裂,褐色的药汁溅了一地。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顾玄泽再次回到长乐殿,薇澜正半躺在窗下的软榻上,一边一个,轻轻哼着不成调的儿歌,哄着两个孩子。
午后的阳光给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光,她低垂的眉眼温柔专注,散发着一种静谧而强大的母性光辉,令人心折。
他驻足看了一会儿,才放轻脚步走过去。
薇澜闻声抬头,见是他,眼中立刻漾开笑意,那笑意纯然喜悦,毫无阴霾。
“殿下忙完了?”她轻声问,怕吵醒孩子。
顾玄泽“嗯”了一声,在她身旁坐下。
目光贪婪地流连在两个孩子红扑扑的小脸上,又回到薇澜依旧有些苍白却焕发着别样光彩的容颜上。
心中那份充盈的幸福感,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澜儿,给孩子取个名字吧。我们的孩子,该有个好名字。”
薇澜眼中笑意更深,带着期待:“妾才疏学浅,还是殿下来取。只盼着名字寓意好,平安顺遂。”
太子沉吟片刻,目光先落在儿子安静的睡颜上:“顾的长子便叫‘承砚’如何?”
“承,继承大统,担当重任;砚,文房之宝,喻其勤学修德,沉稳持重。愿他日后能承社稷之重,持君子之风。”
“顾承砚……”
薇澜轻轻念着,点头,“好听,也有深意。”
太子又看向女儿,眼神愈发温柔:“女儿是咱们的掌上明珠,便叫‘昭玥’吧。”
“昭,日月之明,美好显著;玥,乃神珠,珍贵祥瑞。愿她一生明朗璀璨,安乐无忧,如珠如宝。”
“昭玥……”
薇澜低头亲了亲女儿的小脸,满心欢喜,“殿下取得真好。承砚,昭玥,你们可喜欢爹爹给取的名字?”
她对着懵懂的孩子轻声问,笑意盈满眼眶。
太子看着她这般模样,只觉世间至乐,莫过于此。
他揽住她的肩,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在她发顶落下一吻,低声道:“明日早朝,孤便向父皇请旨。”
“澜儿,你且等着。”
薇澜依偎在他怀中,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看着身边一双儿女,心中是从未有过的踏实与圆满。
她轻轻“嗯”了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翌日早朝,太子出列,朗声奏报东宫双喜临门之讯,并依先前“先生育者立妃”之言,恳请皇帝册立诞育皇长孙、皇女的宋氏为太子妃,以正名位,以定国本。
朝堂之上虽有细微波澜,但龙凤胎乃天降祥瑞,太子言之凿凿依约而行,且皇后亦明显属意宋氏,反对之声终究未能掀起太大风浪。在病榻上的皇帝当朝准奏。
散朝后,宣旨的大太监便捧着明黄圣旨,一路仪仗,来到了长乐殿。
殿内早已香案备齐。
薇澜身着庄重的吉服,虽产后体虚,依旧仪态端方。
她原本想在宫人搀扶下跪接圣旨,但大监说皇上体恤,免了跪拜之礼。
瑞露抱着小承砚,青蕊抱着昭玥,安静侍立在后。
大监展开圣旨,尖细而清晰的声音响彻殿宇:“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东宫侧妃宋氏薇澜,柔嘉维则,淑德含章,克娴内则,敬慎持躬。
今诞育皇孙承砚、昭玥,龙凤呈祥,实乃宗社之福。
兹仰承皇太后慈谕、皇后懿旨,以金册金宝,立尔为太子妃。
正位东宫,表率壸仪。尔其益修妇道,翼赞元良,茂衍鸿禧,钦哉!”
“另,皇孙顾承砚,聪慧夙成,册为东宫世子;皇孙顾昭玥,敏慧敦厚,册为永年郡主。钦此!”
“臣妾接旨,谢陛下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薇澜接过那沉甸甸的金册宝印,指尖微微发颤,心潮却澎湃如海。
太子妃。
她终于,走到了这个位置。
她抬起头,望向殿外明晃晃的日光,又回首看看身边懵懂却将拥有尊贵身份的一双儿女,眼中光芒坚定而柔和。
前路或许仍有风雨,但此刻,她已站在了更高的地方,有了更坚实的依靠,也有了更不可推卸的责任。
从今往后,她便是这东宫名正言顺的女主人,是世子与郡主的母亲,更是要与他并肩,看顾这繁华却又暗潮汹涌的天下的一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