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静殿内一番盛装打扮后,拓侧妃带着贴身侍女琥珀,袅袅婷婷地来到了凤仪宫。
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又带着亲近的笑容,仿佛只是寻常儿媳来给婆母请安。
皇后正倚在暖榻上,揉着额角。
皇上病体反复,虽立了泽儿为太子,让她心中大石落地,但多年夫妻,见他被病痛折磨,心中亦不免烦闷。
加之这些年因柔贵妃之故,帝后之间早有隔阂。
但眼下皇上命在旦夕,皇后还是忍不住想起从前她与皇上的情谊。
尤其她知道皇上醒来第一眼便是立泽儿为太子。
危在旦夕之间,他还是选择了他们母子;至于柔贵妃和歧王,如今看来只是泽儿的磨刀石罢了。
听闻拓侧妃求见,皇后微微蹙眉,还是宣了进来。
她也想看看拓氏女到底能不能堪当大任。
靖王府一事她也听说了。
拓侧妃进来后,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说了许多关切皇后凤体、感念皇后恩典的奉承话,话里话外都在拉近关系。
皇后听着,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心中却无多少波澜。
她母家与拓跋部落虽有利益往来,但她本人对这位野心勃勃、性子骄纵的侧妃,并无多少真心喜爱。
说着说着,拓侧妃话锋一转,似是无意地提道:“母后近日操劳,臣妾瞧着真是心疼。
如今东宫初立,事务繁杂,宋妹妹掌管着内务,想必也是忙得脚不沾地,未能及时来向母后请安禀报,还望母后莫要怪罪她才好。”
她语气听起来像是为薇澜开脱,实则是在暗指薇澜恃宠而骄,目中无人,得了权柄便忘了尊卑,不来拜见皇后。
若在平时,皇后或许会顺着这话对薇澜生出几分不满。
但此刻,她正心烦,看着拓侧妃这副迫不及待来上眼药、争宠斗狠的模样,更是厌烦。
身为太子侧妃,不想着如何协助太子稳定东宫,尽好自己的本分,反而眼皮子浅薄到这种地步,只想着在内宅争风吃醋,借她的手去打压对手?
真是不堪大用!
皇后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和疏离:“你有心了。
宋氏初掌事务,忙碌些也是常情。本宫这里无需你们日日来请安,好生帮着太子打理好东宫,才是正理。”
她顿了顿,以手掩唇,轻轻咳嗽了两声,“本宫今日身子也有些乏了,你且先退下吧。”
这便是直接下逐客令了。
拓侧妃没料到皇后会是这般反应,心中虽有不甘,却也不敢违逆,只得强笑着又说了几句保重凤体的话,悻悻退了出去。
一出凤仪宫,拓侧妃脸上的笑容便垮了下来,但随即又自以为得计。
她觉得皇后虽未明说,但那句“忙碌是常情”分明是带着不满的,自己这番“提醒”定然在皇后心中种下了对宋薇澜不满的种子!
想到这里,她心头的那点不快又消散了些,带着一丝扭曲的得意回了清静殿。
待拓侧妃走后,皇后脸上的疲惫瞬间化为一丝不屑的冷嘲。
“哼,拓跋氏,空有野心,却无与之匹配的头脑和胸襟。只知道盯着眼前一亩三分地,争风吃醋,能成什么大气?”皇后对着身边的香堇淡淡道。
香堇开口,“这才开始拓侧妃便忍不住了,她可真是对不住皇后娘娘的厚爱。”
“谁说不是呢。她不过是看在大嫂的面子才准她进宫的。若是叶家有女孩哪还轮到她。”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不中用处理的时候还要顾及那微不足道的血缘。
本宫和泽儿的好日子还在后面。”
皇后端起手边的参茶,抿了一口,眼神幽深:“不过,那宋氏也未必就是个安分的。”
她本就因宋若葶之事,对临安伯府出来的女子没什么好印象。
如今又来了一个宋薇澜,不仅得了儿子的青睐,被封为侧妃,更手握东宫内务之权。
即便没有拓氏今日这番挑拨,她也要找个机会,好好敲打一番这个宋氏女,免得她恃宠而骄,步了她那姐姐的后尘,成了惑乱东宫的祸水!
“不过奴婢看着这姑娘倒是有两下子。”
皇后叹了口气,“我倒不是非要将手插到泽儿的后院。只是,他入住东宫的不易你我可都是看在眼中的。
而且,我答应过丽妃妹妹要好好照顾泽儿;若不是她,哪有我今日安生的日子。”
一提起旧人旧人旧事,皇后又难念伤感起来。
若她宋氏女真是气度和资格做皇后,我倒不介意抬举她。
想到这里,皇后忽然问道:“香堇,兰亭院那个处理干净了吗?”
她指的自然是宋若葶。虽然薇澜制造了“葬身火海”的假象,但皇后何等人物?岂会真的被这点小把戏完全瞒过?
她早就起了疑心,并暗中派人查探。
在她心里,从下旨废黜宋若葶的那一刻起,这个女人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她绝不允许任何可能玷污太子声誉、影响东宫稳定的隐患存在。
香堇上前一步,低声道:“回娘娘,奴婢已派人查实,宋氏确已被送出京城。
不过,早先就处理好了。剩下的日子只当娘娘可怜她。”
皇后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嗯,做得干净就好。反正也是个将死之人,死在外面,和死在王府,也没什么区别。”她语气平淡,带着一种掌控生杀予夺的冷漠。
“既然泽儿没提起此事,我这个做母后的总不能打自己儿子的脸。这事以后就不要提起了。”
凤仪宫内,香炉青烟袅袅,掩盖了刚刚进行的一场关于生死与权力的无声交锋。
而东宫之中,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