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侧妃闻言,脸上立刻露出震惊与同情之色,她快步上前,柔声道:“竟有此事?骆妹妹前两日瞧着虽虚弱,怎会突然就……”
她顿了顿,仿佛瞬间做出了决断,转向靖王,语气恳切而果断:“王爷,朝务要紧,岂可因后宅之事延误?”
“若是误了大事,岂非妾身等之罪过?王爷放心去吧,骆妹妹这里,交给妾身便是。”
她见靖王神色仍有迟疑,立刻补充道:“妾身娘家前日刚荐了一位老府医,而且将军府中的府医不在少数。”
“听闻极擅调理内科疑难杂症,尤精于妇人科。妾身这就派人快马去请他来为骆妹妹诊治,必定竭尽全力!”
“王爷尽可安心去上朝,此处有妾身照应。”
拓侧妃此言一出,让顾玄泽心中松了一口气,这样最好不过了。有人替她照看骆氏,万一骆氏真有个好歹也不至于走的凄苦。
今日的朝会对他实在重要,甚至关系着能否顺利继承大统。
而拓侧妃这番话可谓说得滴水不漏,既体恤了靖王,又展现了解决事情的能力和关怀姐妹的“善意”。
靖王闻言,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许。他看向拓侧妃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满意和赞赏,关键时刻,还是她识大体、有担当。
眼中也少了几分因着她纵然奴婢犯错的冷意。
“既如此,便有劳侧妃费心了。”
靖王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许多,“务必太医侍好生诊治,需要什么药材,只管从库房支取。”
“王爷放心,妾身省得。”拓侧妃温顺地应下。
靖王最后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仍在啜泣的佩兰,没再说什么,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府门走去,心中因拓侧妃的及时出现也没了那么多的牵挂。
待靖王的身影消失,拓侧妃脸上的温和关切渐渐淡去。
她垂眸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佩兰,唇角勾起几不可察的弧度,声音依旧柔和:“好了,别哭了。
王爷已经准了,本侧妃这就去请最好的大夫来给你家夫人诊治。你先回去好生照顾着吧。”
佩兰这才像是回过神来,连忙磕头谢恩:“多谢侧妃!多谢侧妃!”
拓侧妃淡淡地“嗯”了一声,扶了扶发髻上的步摇,转身优雅地离去,心中满意道:戏台已经搭好,这下一场,就该轮到该上场的人了。骆元意,你可要“撑住”才好呀。
佩兰按照骆元意的吩咐将该做都做了。转身就先回了流芳院。
骆氏听到动静,双眼盯着门的方向,随着动静,她的心也突然跳跃的快了些。
看到女子的身影入了眼,她的眼中还是闪过落寞。尽管这个动作被她掩饰的极好,就连佩兰也未发觉。
“小主,办妥了。王爷离开王府去上朝了。”
骆元意平淡的嗯了一声。
佩兰在一旁感叹道:“唉!咱们王爷还真是繁忙。还是阿姐了解王爷。”
骆元意没吭声,只是静静听着佩兰所言。
她的脑子一时间想着,今日若是躺在这的是薇澜呢?王爷会不会留下来?
她是了解,可她也有试探。
身为女子,又有几人能不在意夫君之爱,又有几人能过了情关。
她也不例外,王爷留下来她心中定会甜蜜又感动。
可王爷离开了,她的心也更加冰冷了。也没了那么多的顾虑。
王爷离开,她也能讨好拓侧妃得到自己想要的。
左右她都是不亏的,眼下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
拓侧妃没过多久就带着身边的琥珀踏入流芳院内室。
那股混合着草药的浓郁味道让她下意识地蹙紧了眉头,抽出袖中的丝帕,轻轻掩了掩口鼻,眼中迅速掠过嫌恶。
她移步至床榻前,垂眸看着躺在那里、面色苍白如纸的骆元意。
与方才在王爷和外人面前的柔弱垂危不同,此时的骆元意虽然依旧虚弱,但那双眼睛却睁着,冷冷地、带着些许讥诮回望着她,哪还有半分昏沉之态。
她打量了一番躺在床榻上了骆元意,唇角一勾。
开始毫不掩饰话中的讽刺:“骆妹妹可真真是个奇人。对自己竟也能下得去这般狠手,连身子根本都不顾了?”
“这虎狼之药灌下去,即便日后得偿所愿,这破败身子还能撑几日?”
“不要大功告成了,妹妹却香消玉碎了。那可当真令人可惜呢。”
骆元意闻言,嗤笑一声,声音虽弱,却清晰无比:“我若不下这血本,演这场快死的戏,拓侧妃你又怎能如此轻易地在王爷面前卖好买乖,赚得他的满意和信任?”
“我不过是侧妃手中一把更趁手的刀罢了,刀钝了,自然要磨得锋利些,哪怕伤及自身。”
她这话直白得近乎尖锐,将两人之间赤裸裸的利用关系摊开在明面上。
拓侧妃倒也不恼怒,反而因为计划顺利而心情颇佳。
今日骆元意这番“病危”,确实是她向王爷展示贤惠、挽回形象的绝佳机会。
昨日王妃那老妇可是同王爷争执起来的,今日有她做对比,王爷对她的印象差不了。
想起王爷离去时那满意赞赏的眼神,她心中又是得意又是爽快。
“妹妹这话说的,倒像是本侧妃逼你的一般。”
她轻笑一声,姿态优雅地在不远处的绣墩上坐下,“不过,妹妹这份‘大礼’,本侧妃确实收得甚是满意。”
骆元意懒得与她虚与委蛇,直接打断她的得意,冷冷道:“礼,你已经收了。我要的东西呢?”
拓侧妃挑眉,看着她伸出的、瘦削而苍白的手掌,故意拖长了语调:“妹妹瞧着也不似立刻就要病入膏肓的模样,何必如此心急?”
骆元意眼神更冷,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手掌并未收回。
拓侧妃与她对视片刻,终究是达到了目的心情好,也不想此刻逼急了她。
接下来还要看着她对付宋薇澜呢,不给点甜头哪能行。
就像她在将军府,看到关在笼子里的虎,只有将人丢进去吃饱了它才会有力气动起来。
拓侧妃便抬了抬下巴,对身旁的心腹琥珀吩咐道:“去,将本侧妃为骆夫人准备的东西取来。”
“是,侧妃。”
琥珀会意,立刻转身出去,不多时从浮光院捧着一个扁平的锦盒回来,递到骆元意榻前。
骆元意接过,打开一看,里面只有薄薄的几张纸和一些不起眼的小物件。
她快速翻看了一下,眉头微蹙,显然对这份“证据”的数量和内容并不完全满意。
拓侧妃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慢悠悠地道:“妹妹莫急,好东西自然要一点点才能显出价值。
剩下的,待事成之后,自然双手奉上。如今这些,足够妹妹先解解心疑了。”
骆元意心中冷笑,果然,拓侧妃绝不会一次性将筹码交清,定要留一手牢牢控制住她。
但她早已料到如此,此刻能拿到这些,已算进展。
她合上锦盒,紧紧攥在手中,不再多看拓侧妃一眼,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因病疲惫不堪。
拓侧妃见她下了逐客令,也不多留,起身抚了抚裙摆,意味深长地看了榻上的骆元意一眼,带着琥珀转身离去。
这一整天,浮光院和流芳院皆是“忙乱”不堪。
从早上佩兰求王爷开始,她们便被盯着一举一动。
拓侧妃娘家的“名医”被请来,煞有介事地诊脉、开方、煎药,侍女们进进出出,显得格外重视。
流芳院更是药气弥漫,愁云惨淡,一副全力抢救的景象。任谁看了也不会觉得有假。
这般动静,自然瞒不过兰亭院的耳目。
宋若葶听着下人的回报,得知拓侧妃竟如此热心肠地跑去照料骆氏,还请了娘家大夫,当即不屑地冷笑出声。
“一个个惯会装模作样,假惺惺充什么好人,倒是蛇鼠一窝,凑到一块去了!”
沈嬷嬷端着参汤走过来,“王妃莫要气坏了身子,这是老奴为您熬制的,喝下它有助于王妃增强王妃的体质。”
宋若葶接过沈嬷嬷手中的东西,语气不减刻薄,“也好,省得分开来惹人厌烦!”
当听到刘嬷嬷再次压低声音补充道,“那流芳院传来的消息,骆夫人这一趟又一趟的,好好的人突然间就成了这样。怕是恶疾缠身,院里伺候的小丫头一个个期期艾艾的,都是一脸的惶恐。
都在传这次怕是挺不过去了。说是汤药难进,气息奄奄,恐怕就这两日的事了。
许是什么鬼怪缠身才有的这祸端。”
宋若葶闻言,皱了皱眉,“管住底下人的嘴,让她们别胡说。若是再听到力怪鬼神的,立即掌嘴。”
刘嬷嬷应下,也知深宫高墙最忌讳力怪鬼神只说。
宋若葶脸上的怒气才稍稍缓和,甚至露出一丝快意。
“若果真如此、”她端起手边的参茶,轻轻吹了吹气,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
“那倒是件喜事。她若自己熬不过去了,也省得本妃日后对她动手,免得脏了手,还惹得王爷不快。”
想到碍眼的骆元意即将彻底消失,而拓侧妃献殷勤不成,白忙活一场,宋若葶只觉得连日来的郁气都散了不少。连窗外的阳光,似乎都明媚了几分。
至于骆元意和拓侧妃勾结在一起可能图谋什么?她懒得深思。
一个将死之人,和一个失了药坊之权的侧妃,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她只等着人一死就将药坊收回来。
她此刻心情正好,只想好好享受这份“清净”将至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