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院内。
拓侧妃斜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窗外雨势渐歇,天色依旧阴沉,却丝毫影响不了她此刻春风得意的心情。
她慢悠悠地品着香茗,指尖在光滑的瓷杯壁上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微响。
骆元意那副被恐惧彻底慑服、失魂落魄离去的模样,如同最上等的开胃小菜,让她通体舒畅。
这不知好歹的东西前些日子还在她面前假清高呢。自己给金簪不收,说好话不听,总之就是不满她的帐。
没想到今日对方会将这么好的机会送上门给她,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当然,只要上了她的船就别轻易想着下去了。
“呵,妇人之仁。”她红唇微启,吐出冰冷的字眼,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区区一点愧疚,在权势前程面前,算得了什么?骆元意,你最好记住今天的教训,乖乖做本妃的眼睛和耳朵。否则……”她眼中寒光一闪,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想到薇澜那只恢复如初的手,她的心中划过一阴冷的遗憾。
这次没能彻底废了她,算她走运。
不过,经此一事,宋薇澜想必也吓破了胆,暂时不敢再在她面前蹦跶了。
而王妃,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这次虽然没被直接拖下水,但御下不严的污点是跑不掉的。
只是让她没想到王爷也就是轻轻训斥了几句,她一时间心底有些复杂。
在侯府,强如母亲在父亲面前都是伏小做低状,不敢有丝毫怠慢。若是此时出在侯府,母亲怕是少不得跟着遭殃了。
罢了,自己如今是靖王府的侧妃,想那么多干嘛。
更重要的是,骆元意这颗棋子,算是逐步被她攥在了手心。
“王妃……宋薇澜……”拓侧妃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艳丽的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淬毒般的笑容。
“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本妃倒要看看,你们还能得意多久?”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登上王妃宝座,将宋若葶踩在脚下,将薇澜彻底碾碎的场景。
权力带来的快感,让她暂时忘却了她希望得到王爷的宠爱。
与浮光院的得意张扬截然不同,兰葶院内弥漫着一种沉静而精密的算计气息。
宋若葶端坐于书案后,面前摊开的并非账册,而是一本古朴的医书。
她纤细的手指在书页上划过,最终停留在关于女子孕期脉象记载的一行。
她的眼神幽深,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焦灼。
算算日子……应该差不多了。
她对这些书籍并没多少兴趣。要不是为了袭兰肚中的孩子能够安全生下来替她稳固位子,她才懒得翻这些医书。
上面的方子多是她看不懂的,宋若葶不耐烦的扔下了手中的书。
“兰玲。”宋若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奴婢在。”兰玲立刻躬身。
“袭兰……被关了多久了?”宋若葶状似随意地问。
“回王妃,自那日惹恼王爷被关进去,已有……快二十来天了。”
兰玲小心翼翼地回答。
兰玲明白袭兰对王妃的重要性。从策划到如今,在侯府的夫人到王妃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她身为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更希望王妃得偿所愿。这样也不在执迷与其他人争斗了。
王妃终究是王妃!
至于……袭兰,她的结局也算是她自己求仁得仁了。
主仆两人还在想着此事,可压根不明白王爷不喜袭兰的原因并不是她们表面想的那么简单。
最根本上袭兰用了一些“助兴”的药物爬上了王爷的床,虽然成功承宠,但手段过于急切下作,惹得王爷震怒。
事后这番,便被寻了个由头关进了王府最偏僻阴冷的反省。
王爷严令,无他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二十来天……”宋若葶喃喃自语,指尖上的护甲交错摩挲着。
这二十天也够诊出喜脉的时候!
母亲从西域求的药,她相信这药不会差。想来在猛烈的药性加持下,会有所成算。
她们为的就是一击即中。
袭兰这颗棋子,是母亲为她精心布下的,为的就是一个孩子!一个流着靖王血脉、却完全由她掌控的孩子。
这将是她地位最稳固的保障,也是未来对付拓侧妃甚至……更长远打算的重要筹码。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容不得这事有所闪失。
“天气日渐炎热了,”宋若葶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悲悯。
“袭兰住的那地方,阴暗潮湿,蚊虫肆虐。
她纵然有错,毕竟也曾是本宫身边得力的人,罚也罚了,这般苦楚,也够她受的了。若是再熬出病来,倒显得本宫不近人情了。
再者,母亲本就喜爱她,她也算是自幼跟着我了。说到底也算是咱们侯府的脸面之一。”
兰玲和一旁的嬷嬷心领神会,立刻道:“王妃仁慈!
袭兰若是知道王妃还念着她,必定感激涕零,痛改前非!”
“嗯。”宋若葶微微颔首。
“去,替本宫到书房向王爷求个情。就说……念在袭兰往日还算勤谨,且已诚心悔过,如今天气炎热,恐其病弱之躯难以支撑,恳请王爷开恩。
允其另迁别院,其是后院的侍妾不该过于苛责。”
她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充满了主母的“仁慈”与“体恤”。
嬷嬷领命,匆匆而去。
博山炉散发着靖王燃的香,气味弥漫在整个书房。
靖王正批阅着北境送来的军报,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冷肃。
听到王妃派人求见,眉头下意识地蹙紧。待听完兰亭院的嬷嬷转述王妃的“求情”,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袭兰?那个胆大包天、竟敢对他用下作药物的贱婢!那晚的记忆如同污点,让他每每想起都觉恶心反胃。
他毫不怀疑,此事背后必有王妃宋若葶的指使!
他这位王妃,表面端庄贤淑,背地里算计起他来,倒是毫不手软。
将袭兰关进院落,已是看在王妃面上格外开恩。
如今才二十来天,王妃就迫不及待地要放人出来?
一股冰冷的怒意在靖王胸中翻腾。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不准”!但理智瞬间压过了怒火。
他抬眼,锐利的目光扫过垂首恭立的嬷嬷,仿佛要穿透她看到背后王妃那深沉的算计。
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贱婢,与自己的正妃在明面上撕破脸?值不值得?尤其是在这北境军情吃紧,朝堂暗流涌动的时期。
不值。
靖王在心中冷冷地给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