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兰的一番话让她的心变得冷硬了起来，但是随着雨滴的下落，她的心底还是悸动不已。
她是和拓侧妃合作，但不应该是在伤害薇澜的状态下。
她不是走向自己的院落，而是脚步踉跄、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冲动，径直冲向了浮光院。
雨水浸透了她的斗篷和裙裾，寒意刺骨，却远不及她心中翻腾的愤怒和质问来得猛烈。
浮光院内，温暖如春，熏香袅袅。并没有因为雨天而有大的变化。
拓侧妃正慵懒地斜倚在铺着厚厚波斯地毯的软榻上，由侍女小心地染着鲜红的蔻丹。
看到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眼神却燃烧着异样火焰的骆夫人闯进来，她只是挑了挑眉，艳丽的脸庞上露出毫不意外的讥诮。
“哟，骆妹妹这是怎么了？”
“我院的人出去时碰巧远远的见过妹妹去荷妃馆，妹妹这是刚从澜夫人那儿回来？
瞧这一身水，跟个落汤鸡似的。”拓跋玉儿挥挥手，示意侍女退下，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慢。
骆夫人无视了她的嘲讽，站在温暖干燥的地毯上，水珠从她发梢、衣角不断滴落，在华丽的地毯上晕开深色的水痕。
她死死盯着拓侧妃，声音因为激动和寒冷而微微发抖：“拓侧妃！你……你对她太狠了！那是漆树汁！你是要彻底毁了她的手！”
拓侧妃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欣赏着自己刚染好的指甲，那鲜艳的红色如同凝固的鲜血：“狠？骆妹妹，你莫不是淋雨淋傻了脑子？
在这王府后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毁她一双手算什么？
再者，这不还没毁吗？若不是我心存善意，她还能好端端的？”
她抬起眼，那双勾魂摄魄的丹凤眼里此刻只有冰冷刺骨的狠毒和毫不掩饰的野心：“本妃警告过你，收起你那点无用的妇人之仁！既然选择了跟本妃站在一起，就别摆出这副假惺惺的嘴脸！
宋薇澜出身临安侯府无论如何都是王妃的狗，是挡在我们前面的绊脚石！对付她，天经地义！”
“可她……她之前救过我！”骆夫人此话并未说出，只在心底大声的呐喊着。
紧接着，她的声音带着痛苦和挣扎，“她从未主动害过你！你这样做，太过分了！”
“太过分？”拓侧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从软榻上坐直身体，眼神锐利如刀，直刺骆夫人。
“骆妹妹！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想要什么？！”
“我不管你是真仁慈也好，假仁意也罢。在这深宅大院里，哪有什么真情实意？只有永恒的利益！你想要为那个死去的孩子报仇，想要还他一个公道，想要日后能够好过，若是靠你那个不中用的脑子和这点优柔寡断的心肠，等到猴年马月？！”
她站起身，一步步逼近骆夫人，强大的压迫感让骆夫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上了冰冷的门框。
拓侧妃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锥，扎进骆夫人的心窝：“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你帮本妃盯着王妃和薇澜的动向，本妃自会助你报仇雪恨！”
“否则……”她拖长了语调，艳丽的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残忍的笑容，“本妃能让你有机会，自然也能让你……永远没机会！甚至，让你在这王府后院，悄无声息地消失！你信不信？”
赤裸裸的威胁，带着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骆夫人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拓侧妃的眼神告诉她，她绝不是在开玩笑！为了权势，这个女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骆夫人，压过了那份愧疚。
她想起了自己在佛堂里抄的经，想起了当初怀孕后的欣喜和激动。更想起了失去那个孩子后自己的变化。
拓侧妃抛出的诱饵，是她无法抗拒的诱惑；而拓侧妃的威胁，更是她无法承受的恐惧。她就算死也要为那个孩子报了仇，
为佩兰某得个好前程。
她看着拓侧妃那双淬毒的眼睛，嘴唇哆嗦着，最终，那份挣扎和质问被巨大的恐惧碾得粉碎。
她颓然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带着认命的绝望：“我……我知道了。”
拓侧妃满意地看着她这副被彻底慑服的模样，脸上重新挂起慵懒的笑意，伸手拍了拍骆侧妃冰冷湿透的肩膀，动作却带着施舍般的轻蔑：“这就对了。骆妹妹，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们的敌人，从来只有一个——王妃宋若葶！至于宋薇澜，不过是王妃身边一条还算有点用的狗罢了。对付王妃，才是我们的正途。
本妃答应你，只要你不心慈手软坏了本妃的大事，本妃也不会逼着你去亲手对付薇澜。盯着她，把她的动向告诉本妃，这就够了。如何？”
这算是拓侧妃难得的“让步”，一个在骆夫人看来，勉强能守住一丝底线的“承诺”，她不必亲手去害薇澜。
骆夫人闭了闭眼，将眼底最后一丝挣扎和不甘彻底掩埋。
再睁开时，只剩下空洞的顺从：“……好。我会盯着她们。但……我不会亲手害宋薇澜。”
“随你。”拓侧妃无所谓地摆摆手，仿佛薇澜只是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蚂蚁。
“只要别碍着本妃的事就行。好了，瞧你这狼狈样，回去换身衣裳吧，别染了风寒，耽误了‘正事’。”她刻意强调了“正事”二字，带着赤裸裸的提醒。
骆夫人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浮光院那温暖却令人窒息的空间。
重新踏入冰冷的雨幕，雨水混合着无声的泪水滑落。
她出卖了自己的良心，换来了一个虚幻的承诺和一条与虎谋皮的不归路。
她不会亲手害薇澜……这成了她心底唯一一块遮羞布，脆弱得不堪一击。
而浮光院内，拓侧妃看着骆明萱消失的方向，艳丽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对方的愧疚和挣扎在她眼中可笑至极，那点微不足道的底线更是毫无意义。
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觉悟。只要骆夫人还在她的掌控之中，能提供有用的信息，宋薇澜……迟早会落到她手里。
王妃，更是她的囊中之物！
这场雨，仿佛冲刷掉了她最后一丝顾忌，只剩下对权力巅峰的赤裸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