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侧妃几乎是凭着本能,挤出一个僵硬到极点的笑容。
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是、是吗?”
“宋妹妹也有喜了?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沫的腥气。
皇后在一旁看着她这副沉不住气的样子越发的没眼看。她还不如直接将不满表现出来。
难怪泽儿更意属宋氏那丫头,原是她拓氏不行。
但眼下的拓侧妃凭着自己为数不多的理智和冷静,问出,“不知宋妹妹有多长时间的身孕了?”
顾玄泽对于她语气的生硬彷佛没听到,或许是察觉了,但并未在意。
随口答道:“她比你略早些,早不了几日。”
这看似随意的回答让拓侧妃觉得又是一记闷棍敲在头上。
宋薇澜不仅怀孕了,还比她早!
那岂不是意味着,在殿下的心中宋薇澜的孩子,都天然地占了一份先机?
她这份隐隐藏藏的喜讯看似占了优势,但在宋薇澜面前实则不堪一击!
皇后端着茶盏,轻轻撇了撇浮沫,眼皮微垂,将儿子那分明偏袒维护的语气听得分明。
说早不了几日,无非是想模糊宋氏怀孕更早的事实。
这早两个多月是早几日的事吗?
维护宋氏的心意,昭然若揭。
皇后心中了然,却并未点破。
淡淡道:“都是好事。你们二人既都有了身子,更需仔细将养,和睦为上,勿要劳神动气。”
皇后又有所指的看了拓侧妃一眼,可眼下不知她在想什么,压根就没将她的话听进去。
这儿媳怕又是第二个宋若葶。
皇后心中不悦。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拓侧妃麻木地应着。
后面的时间,皇后又说了些什么,太子又嘱咐了些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像个精致的人偶,保持着僵硬的笑容和坐姿,直到皇后露出疲态,示意她可以先离去了。
拓侧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又是怎么行礼,怎么转身,怎么一步一步挪出那富丽堂皇却令她窒息的大殿。
初夏的阳光明晃晃地刺眼,照在汉白玉的台阶上,反射出冰冷的光。
来时那份志在必得的滚烫心情,早已被彻骨的寒意冻结、粉碎。
她扶着琥珀的手,指尖冰凉,微微发抖。
脑中只有十足的恨意!
宋薇澜有孕比她早!
太子那看似随口的话,反复在她脑中回响。
她本以为握住了翻盘的利器,却不料,对手早已悄无声息地筑起了更高的城垒。
她这喜讯,非但没能扭转乾坤,反而像是在一片寂静中出现的跳梁小丑!
眼下宋薇澜有孕,且比她早,殿下的心又明显偏着,她还怎么争?
拿什么争!
拓侧妃一步步走回清静殿,来时那鹅黄云锦的身影,在明亮得过分的日光下,竟显出几分单薄和仓皇。
殿宇飞檐投下的阴影,慢慢将她吞噬,仿佛也吞没了她刚刚燃起不久的心火。
只是那火焰真的熄灭了吗?
抑或,是在这冰冷彻骨的打击下,转化为了一种更为幽暗、更为执拗、也更为危险的炽热。
这份恨意深深埋入了心底,等待着某个时机,以更狰狞的方式,喷薄而出?
无人知晓。
唯有她抚着小腹的手,依旧紧紧攥着宫装的布料,指节泛白。
这里,是她最后的,也是唯一不容有失的阵地了。
她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有孕了又如何?
回到清静殿,从前在王府侍奉过的人看着自己的主子阴沉着脸一个个战战兢兢的。
但还是抵不住有人‘犯错’。
求饶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只有这种声音才让她舒服。
她喜欢将人踩在脚下,让这个贱婢知道谁才是主子。
发泄完心中的怒火,她心中的郁气才少了些。
“去,告诉父亲,就说皇后和太子有意立有孕的宋薇澜为太子妃,想要舍弃武将。”
琥珀闻言停下了记在纸张上的话。
她微皱眉头,“侧妃,当真要这么说?”
对方冷哼,“琥珀,你就好搞清楚谁是你的主子。不要以为你是母亲身边的人就可以……”
“琥珀明白,只是这涉及朝堂,若是被人知晓,侧妃咱们……”
“那又如何!”拓侧妃瞪大了一双可怖的眼。
“如今,还有什么办法阻止那贱人吗?你难道看不清?那贱人贴了心的要和我争!”
琥珀也知,如今她们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能借助将军府的老爷和夫人。
拓侧妃将书信秘密送到将军府。
果不其然,未过几日,以武将为首的重臣果联合上书。
以子嗣未明,不宜轻立为由施压。
这日,顾玄泽下了朝之后,便直奔凤仪宫。
顾玄泽看着皇后手边的折子怒极反笑:“他们手伸得真长,连母后这都不放过。”
皇后却淡然抿茶:“急什么?”
“母后,你可知这消息如何传出的?”
看着儿子这般生气,皇后难得的镇定。
“还能有谁?”
“母后,你?”顾玄泽皱眉。
皇后从容不迫的拿起手中的杯盏,“你确定这消息是从我这传出去的?”
顾玄泽语气笃定,“此事只有母后和我知晓,哪怕薇澜都不知我的心意。”
皇后笑笑,“那这幕后之人确实有些小聪明;消息不是从我这传出的。”
“不过,在我得知后却放任了流言的传播。”
因着皇后的一番话,顾玄泽知道,问题出现在了有些人身上。
只是,有些人未免手伸的太长了。
“泽儿不如先安心下来,借机看看到底哪些人的心思不安分。”
顾玄泽虽然不满,但也觉得母后说的对。
若是眼下立即惩治,就是过早地暴露他的心思。
他也想看看,这些人能做到哪一步。
此事,不仅仅是立个太子妃,更是他身为君主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