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若葶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些积压多年的怨毒都吐出来,她看着薇澜,眼神复杂难辨:“好了,旧事不提了。没意思。”
薇澜一时难言,曾经的美好会一直在心底,可这些年来宋若葶给她的刁难也是实打实的。
她同样也没法忽视这些痛楚。
一时间,两人之间难得的静默。
“这王府,你怕是要待一辈子了。”宋若葶嘲讽的开口。
薇澜不明白她这样说的意思。
随即听到:“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薇澜呢喃了一下。
对她而言,最好的打算就是好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保护好自己。
宋若葶看着薇澜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有些生气,“你难道不想成为正妃吗!”
薇澜彻底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万万没想到,宋若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看着薇澜脸上毫不掩饰的错愕和犹豫,宋若葶心头那股无名火又窜了起来,语气变得急促而尖锐:“怎么,不敢?”
“宋薇澜啊宋薇澜,你一个庶女到底是没点远见!”
“还是觉得我在骗你?”
“收起你那副优柔寡断的样子!”
“这后院是什么地方?是你死我活!
“你不争,自然有别人去争;等拓侧妃那贱人坐上正妃之位,你以为你和你那个娘,能有什么好下场?”
“王爷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被立为储君,我劝你最好想清楚自己的处境。”
“姐姐身为王妃最后都落到了这样的地部,就算是我又如何?”
“哼!我落到这个地步是天欲亡我,是我时运不济。若不是着急了些,又怎会被拓侧妃这个贱人暗算。”
“再者,我与王爷之间又有几分情意。”
薇澜一时间感慨,人只有在低谷时摒弃周遭的杂乱才会静下心来思考自己。
宋若葶说的有道理,她确实操之过急。
若不是她步步紧逼,无论是她还是袭兰亦是她自己,她们都不会走到这地步。
不过,不是所有人看清事实之后还有机会翻身的。
宋若葶没机会了。
“你该知道,即便如今王爷给了我协理之权,可论家世拓侧妃确实有实力。就连皇后娘娘都会支持她。”
“我在王府,虽说如今树倒猢狲散,但总还有几个得用的、念旧情的心腹,埋得也深。
还有我的体己,有宫中赏赐有聘礼……这些,我都可以留给你。”
“那你呢?”薇澜皱眉问道。
薇澜看着她,心脏砰砰直跳。
宋若葶这分明是在交代后事!
对方望向她,“你觉得我还能用得上?”
“日子还长,王爷从未想过杀你。”
“哈哈哈。”宋若葶笑了起来,她在笑她这妹妹的天真。
靖王确实不会亲自动手,是因为有人替他动手!
不过,这话她不会告诉宋薇澜,她的日子注定还长,自己慢慢体会去吧。
薇澜此时在想,她要将她仅剩的倚仗,交给自己这个一直嫉妒和厌恶的妹妹?
“姐姐……”薇澜喉咙发紧,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她看着宋若葶那苍白而决绝的脸,那双曾经盛满骄纵和算计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种看透一切的冰冷。
宋若葶对上薇澜那混合着震惊、怜悯和不可置信的眼神,像是被烫到一般。
她猛地别开脸,嗤笑一声,声音带着一种脆弱的尖锐:“够了!不用拿这种眼神看我!”
“宋薇澜,我用不着你可怜!”
她挺直了早已不堪重负的脊背,仿佛要维持住最后一点尊严:“我把这些给你,不是因为我幡然醒悟,觉得自己错了,更不是对你有什么姐妹之情!”
“我只是不想让我经营的一切,最终落到拓侧妃或者别的什么贱人手里,至少你身上还流着一半宋家的血!”
“伯府的情况我不是不知,但大哥是父亲亲生儿子。”
薇澜有些理解了宋若葶的做法,她们之间还有一个大哥。
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薇澜看着宋若葶倔强而单薄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恨吗?似乎淡了。
同情吗?或许有一些。
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复杂。
她今日此行,本是为了利益交换,为了母亲的计划,却没想到,会揭开这样一段尘封的往事,接收到这样一份沉重而意外的馈赠。
宋若葶的选择,与其说是托付,不如说是一种绝望下的赌注。
她赌薇澜看在这些人脉和财物的份上,会去争,会去对抗拓侧妃,也算是间接为她自己出一口恶气。
薇澜缓缓站起身,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宋若葶皱眉。
“正妃之位并不容易,我总得想好了。”
“呵!你觉得你还有退路吗?”宋若葶不留情面的挑破。
“就凭你和我的关系,无论今后是谁坐这位子,你都好不到哪去。眼下不过是小小的靖王妃,但马上就会是太子妃、皇后。”
“你不是一直想要挣脱我的手掌心吗?怎么?乐意落在别人的手掌心!”
“姐姐倒不必激怒我,我自有思量。”
宋若葶冷笑一声,“我帮你不会白帮。”
薇澜闻言,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要见王爷一面。”
“这两日我会想办法让王爷过来见你。”
宋若葶摇摇头,“不是现在。”
“在王爷成为太子时,让他来吧。”
薇澜对于这样的要求并不意外,说不定王爷一高兴还能放了宋若葶。
“我答应你。”
“到时,我会向王爷说立你为正妃。”
“姐姐若真有心,理应反其道而行之。”
宋若葶一顿,随即冷笑起来,“妹妹还真是好心机啊。”
“这有你母亲的书信。”薇澜将从伯爵府来的书信递给了宋若葶。
宋若葶并没有接过薇澜手中的东西。
薇澜随即放下手中的东西。
“以后,那边的东西不用送过来。”
薇澜不理解,但她会尊重宋若葶的选择。
宋若葶走到今日的地步,陆氏可谓是‘功不可没’。
她只是深深地看了宋若葶一眼,轻声道:“栗子糕,趁热吃些吧。”
宋若葶那起栗子糕,“味道确实不错。”
说完,她转身,步履略显沉重地离开了兰亭院。
身后,是宋若葶依旧挺直的、却仿佛随时会碎裂的背影,以及那弥漫在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愁绪。
这一趟探望,远远超出了薇澜的预料。
带回来的,不仅是可能的人脉与财物线索,更是一份沉甸甸的、关于人性与命运的思考以及一个她不得不开始认真权衡的、关于那个至高位置的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