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回到自己的主院,挥退了左右,只留下景目在身边伺候。
书房内灯火通明,随着谭嬷嬷和董嬷嬷的到来,却照不透他脸上那层越来越沉的阴霾。
对视一眼,上前一步,将袖中那包用帕子仔细包裹的东西呈了上去,放在书案上。
帕子打开,里面是几味混杂在一起的药材,散发出奇异的气息。
“王爷。”
谭嬷嬷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凝重。
“老奴等在荷妃馆药材房内,除了找到那‘紫芯龙葵’,还发现了这些。”
她用手指点了点其中几味颜色深褐、形状特异的药材残渣。
“此物若老奴老眼未花,当是药性极烈的避子药无疑。且看这成色和配伍,绝非寻常之物,怕是用了有些时日了。”
“避子药”三个字如同惊雷,骤然在靖王耳边炸开。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利刃般射向那几味药材,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搁在扶手上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手背上青筋虬结,清晰地出卖了他此刻翻腾汹涌的暴怒情绪。
“你说什么?”靖王沉声问道,但若仔细听,便能听出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董嬷嬷在一旁适时地补充,语气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痛心:“王爷,老奴们虽不通精深医理,但这后宫后宅里最常见的阴私勾当,这避子避孕的药物,却是认得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看样子此物倒是澜夫人主动这么做的,也不似其他人的阴私手段。”
“老奴实在想不明白,这澜夫人她怎能如此啊!”
“只怕澜夫人院里的那几个小丫鬟都是明白人。”
她摇着头,仿佛百思不得其解:“王爷待澜夫人如何,府中上下有目共睹,恩宠优渥,关怀备至。
老奴在宫中府邸伺候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哪位主子得了这般盛宠,却暗中行此……行此悖逆之事!
这简直是……简直是……”她似乎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只有灯烛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和靖王越来越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良久,靖王才仿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嘶哑冰冷:“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谭嬷嬷立刻躬身道:“回王爷,仅有老奴与董嬷嬷二人。发现后便立刻封存,未曾惊动任何人。”
“嗯。”靖王冷淡的从鼻孔中哼了一声。
靖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骇人的风暴前夕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谭嬷嬷见状,还是忍不住提醒了句,“王爷,此番违逆之事莫要轻纵了,即便王爷再爱宠澜夫人也该给她一个教训。”
“王爷如今身份特殊,澜夫人若有些眼色,就该知道眼下如何帮王爷。平日里老奴可是没少帮衬她,可她就是这样报答王爷的!”
谭嬷嬷之所以敢这样说话,一则她是丽妃身边伺候的,一直在王爷身边,靖王视之为亲人。
而眼下,靖王明显不想听到任何说辞,“本王心里有数。”
“今日之事,不可外传。”
“老奴遵命!”
谭嬷嬷和董嬷嬷心头一凛,连忙垂首应下,不再多言,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细心地将书房门关好。
房门合上的瞬间,靖王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多宝架上!
架子剧烈摇晃,上面摆放的一件玉雕摆件晃了几晃,差点摔落在地。
他胸口剧烈起伏,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薇澜那张巧笑嫣然、看似纯真无邪的容颜。
为什么!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她明明知道自己有多渴望一个孩子,一个由她所出的、健康聪慧的世子。
父皇不止一次因他子嗣稀少而流露出担忧,这个孩子不仅能巩固他的地位,让那些暗中以子嗣稀少为借口阻止他登上九五之位的人死心,更能堵住朝中一些悠悠之口。
而他,更是私心里想着,只要她生下孩子,无论是男是女,他都有了足够的理由为她请封,将她的位份再提一提,让她在这王府里地位更加尊崇稳固,将来也有个依靠。
他自认待她不满,甚至可说是极为偏爱。
他对她,只要政务稍暇,他几乎都宿在她的荷妃馆,赏赐如流水般送入她院中。
就连去别的院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以及母后的口,让她也少些被他人嫉恨。
她要回侯府他准了,她的兄弟去了边塞,他也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派了专门的人一边保护一边教导。她喜刺绣,他甚至让他得力的助手同她一起,只为更让她欢愉。
他给出的宠爱和信任,难道还不够吗?
可她呢?
她竟然背着他,偷偷服用避子药!
她将他的一片真心、一番筹划,当成了什么?
将他这个王爷,又当成了什么?
试问这后院,又有几人能得他这般对待。就连王妃他都没有这般。
他甚至不在乎她和王妃都出自临安侯府,不在乎她们沆瀣一气掌握整个后院!
一股被欺骗、被愚弄、被狠狠背叛的怒火,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失望和受伤,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内奔腾咆哮。
这些年,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
她那些温顺承欢、那些娇羞依赖、那些看似对他全心的信赖……难道全都是演给他看的戏码?
顾玄泽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却远不及心头的怒火和寒意。
宋薇澜、好一个宋薇澜!
他倒要看看,明日她回府,该如何面对他!又如何解释!
谭嬷嬷和董嬷嬷的话全然在他脑中流窜,整个荷妃馆的丫鬟都知道。
靖王想到这,大声的喊着“景目!”
景目低眉顺眼的进来,“去告诉谭嬷嬷,将荷妃馆的那个青蕊秘密关押起来。”
“顺便传本王旨意,即刻起荷妃馆所有人没有本王旨意不得踏出荷妃馆一步。”
景目得了命令,转身离开。
未走两步,又叫住了景目,“告诉嬷嬷传旨的时候不要大张旗鼓。”
他想起那段时间,自己生病时是她院里的人用的药。
先前只当有这么个人在她身边挺好,如今看来当真是助纣为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