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让薇澜管绣坊的事传到了后院众人的耳里。
王妃得知靖王将绣坊交由薇澜打理的消息时,正对着镜子试戴着金凤步摇。
闻言,她执簪的手顿了顿,镜中那张精心描绘的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不悦。
“绣坊?”宋若葶的声音带着惯有的矜持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咱们王爷倒是会挑人。到底是做习惯这些微末事的,也只有凭着这点本事来讨好王爷了。”
刘嬷嬷在一旁察言观色,低声道:“小姐,这绣坊虽不算顶顶要紧的差事,但毕竟管着阖府上下的衣料用度、绣娘调配,也是个实权的位置。
二小姐得了这个,怕是……在府中更要得脸了。”她暗示着薇澜的势力增长。
宋若葶放下步摇,指尖划过冰冷的凤羽,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得脸?那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坐稳了。”
“再者,王爷已经交由她打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宋若葶嫉妒道。
一旁的黄嬷嬷见状,开口道:“王妃,咱们兰亭院才迎来喜事,这又来了一桩,二小姐再不济也是咱们临安侯府出来的。”
宋若葶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嬷嬷,你只看到其一,未看到其二。”
但黄嬷嬷的话也让她反应过来了,她转过身,脸上那丝不悦已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冷静取代:“眼下,袭兰和她肚子里那块肉,才是重中之重!皇后娘娘盯着,王爷也发了话,容不得半点闪失。
可这后院,多少双眼睛盯着沉香院?多少人心怀叵测?袭兰那儿就是个活靶子!”
宋若葶放下手中的金凤步摇,让身边的人继续为其梳妆。
“她这个时候得了绣坊,正好!”宋若葶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临安侯府里的人,一个骤然怀了王爷的‘金疙瘩’,一个既得王爷宠爱,又得了掌管内务的实权……”
“嬷嬷,你说,拓侧妃那些人,会是何种心情?”宋若葶一想到拓侧妃那吃瘪的脸就感到心中畅快!
刘嬷嬷瞬间明白了王妃的意图:“王妃英明!澜夫人得了绣坊,必然引人注目,正好……正好替袭兰姑娘分担了那些明枪暗箭!”
“不错。”
宋若葶满意地点头,“既然此事已无力更改,宋薇澜有本事,能替本妃挡下些麻烦,本妃乐见其成。”
“她管得好,是她为本妃分忧;管得不好……那也是她能力不足,与本妃何干?眼下,只要她能吸引住拓侧妃那些人的目光,让她们少打袭兰的主意,这绣坊给她管着,对本妃而言,利大于弊。”
她将“临安侯府”这个标签再次抛出,无形中将薇澜和袭兰绑在了一起,共同置于风口浪尖。
至于薇澜本身势力的增长?
在她看来,只要袭兰的孩子平安降生,抱到她膝下,宋薇澜再如何蹦跶,也只能是她掌心的一枚棋子,翻不出天去。此刻,利用宋薇澜转移火力,保护真正的“宝贝”,才是上策。
“传话下去,”宋若葶重新坐回妆台前,语气恢复了王妃的雍容,“薇澜妹妹初掌绣坊,事务繁杂,若有需要,兰葶院这边,能帮衬的,尽量帮衬一二。毕竟,都是为王府效力。”
身份王妃,这表面功夫她定然是要做足的,这样也能彰显她的“贤德大度”。
宋若葶的传令无疑对薇澜是火上浇油。
也正如宋若葶所想,浮光院是最为关注此事的,此刻如同笼罩在暴风雨前的低气压中心。
拓侧妃端坐在书案前,面前是由琥珀上前摊开的一封墨迹犹新的家书。
信纸被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捏得几乎变形,指节因用力而泛着青白。
她秀丽绝伦的脸庞上,此刻再无半分温婉娴静,只有一片冰封的阴鸷和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信,来自她的母家—将军府。
信中,她的父亲,那位以军功起家、性格刚硬的镇北将军,用词虽算克制,但字里行间透出的失望与压力,却如同沉重的巨石,狠狠砸在拓侧妃的心上!
这等事本是由母亲来做的,可没想到这次是父亲。
“……元娜吾女,汝入靖王府已逾一载,王府后院情势,家中亦有所耳闻。闻听王妃侍婢袭兰竟得孕晋位,待遇比照侧妃,此乃王府添丁之喜,然于汝……实非佳音。”
“汝母日夜忧心,汝入府日久,腹中仍无动静,长此以往,恐根基不稳,于汝所求王妃之位……更是平添变数!”
“靖王膝下稀薄,此子降生,无论男女,皆系嫡名,于王妃之位稳固,如虎添翼!汝当深知,王府后院,子嗣为重!无子傍身,纵有千般谋略,亦如无根浮萍,难承大任!”
“汝兄于北疆浴血,家中倾力扶持汝入王府,所图者何?非区区侧妃之位!乃未来母仪天下之尊!然观眼下之势,王妃一系气焰日炽,临安侯府所出之女接连得势!汝若再无建树,恐……将军府多年心血,付诸东流矣!”
“望汝审时度势,早作绸缪!切莫……辜负阖族期望!”
拓侧妃本欣喜地拆开信,可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
耻辱!愤怒!不甘!还有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巨大压力!
她在家中虽有嫡女名头,可见父亲这个家主,还不如家中的奴婢见其多;每每见到时,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有着轻蔑,甚至话都不曾说几句!
他们以为她不知这其中缘由,可她偏偏知道!
他看向家中那些庶女时,虽面上严肃,可眼中流露的情感到底是不一样的;哪怕是最不出众和胆小的庶女,也会多得他几句言语上的关爱。
只因为她的……拓氏将手中的帕子捏的更紧了。
这次竟然破天荒的来了信!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废物!”
拓侧妃猛地将信纸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是择人而噬的疯狂怒火!
袭兰有孕!宋又得绣坊!
全都是临安侯府出来的女人!
宋若葶这贱妇,当真是好手段!
将军府的信,更是火上浇油!无子?根基不稳?辜负期望?!
拓侧妃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她何尝不想有孕?可王爷对她始终是相敬如宾,恩宠平平!
她能怎么办?!
甚至在新婚夜,非正常的手段她也用了!
更让她恨极的是,袭兰那个卑贱的奴婢,仅仅因为肚子里揣了块肉,就敢与她这个将门嫡女、堂堂侧妃比肩?!
而宋薇澜,一个卑微庶女,竟也凭着狐媚手段得了绣坊!
危机感!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拓侧妃!
她仿佛看到王妃宋若葶抱着袭兰生下的“嫡子”,稳坐王妃宝座,临安侯府的势力在王府内外疯狂滋长。
又看到宋薇澜凭着王爷的宠爱和绣坊步步为营;而她自己,却因“无子”被家族质疑,被王爷冷落,最终被彻底边缘化,甚至……成为弃子!
不!她绝不允许!
“王妃之位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拓侧妃猛地站起身,眼中迸发出玉石俱焚般的狠绝杀意!
那张秀丽绝伦的脸庞,因极致的愤怒和怨恨而微微扭曲,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狠!
袭兰!宋薇澜!
你们挡了我的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尤其是袭兰……和她肚子里那块碍眼的肉!必须先除掉!必须!
她再次登高而望,看向沉香院和荷妃馆的方向,如同看着一座即将倾覆的坟墓。
嘴角勾起冰冷、残忍、势在必得的弧度。
“琥珀!”她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
“奴婢在!”琥珀立刻应声,感受到主子身上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怖杀意。
“骆氏这些日子在干嘛呢!也不来见见吾。”
琥珀身为其心腹,立马秒懂拓侧妃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