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澜与靖王一同踏入沉香院,内室里已隐隐传来袭兰刻意拔高的呻吟声。
见到靖王,袭兰更是泪眼婆娑,捂着肚子,一副柔弱不堪的模样。
她缓缓起身为靖王和薇澜行礼。
“免了吧。”看在她有孕的份上,靖王开口。
她没想到宋薇澜也来了。但她管不得那么多。
“王爷,王爷您可来了。”
袭兰伸出手,想要抓住靖王的衣角,被靖王不动声色地避开。
她也不在意,继续哀声道:“妾身这肚子。从午后便一直隐隐作痛,与往常感觉不同,妾身心里害怕得紧……”
靖王蹙眉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不耐:“既是不适,为何不先传府医?”
靖王直白的话语让袭兰一噎。
但随即她就恢复如常。
袭兰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更加委屈:“王爷有所不知,妾身前两日是请过府医的。可这两日里还是不得劲。”
“妾身总觉得不踏实。王爷,妾身求您了,为妾身请一位宫中的太医来瞧瞧吧。
妾身想让宫中的太医来瞧瞧,求王爷恩准。”
她说着,竟挣扎着要下床行礼。
靖王脸色微沉。
宫中太医岂是随意能为一个侍妾请动的?
袭兰这般要求,在他看来分明是恃孕而骄,胡搅蛮缠。
但看着她隆起的腹部,想到子嗣要紧,他强压下火气,没有立刻斥责,只当她是孕期多思,胡乱担忧。
然而,站在靖王身侧的薇澜,却从袭兰那闪烁的眼神和过激的反应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袭兰这哪里是简单的身体不适?
分明是借题发挥,要么是她借着此次机会为了她的恩宠造势。要么就是别有用心。
薇澜决定试探一番。
她心念电转,面上却露出温和的关切,适时开口道:“王爷,袭兰妹妹怀着身孕,心中焦虑也是常情。”
“既然妹妹不放心,眼下不若先让府医过来仔细诊视一番,若真有疑难,再请太医不迟。也免得兴师动众,惹人闲话。”
“澜夫人,妾身不过是想请个太医来瞧瞧,怎么就兴师动众了!”
她对薇澜的说辞不满,总觉得薇澜会坏了她的好事。
薇澜轻笑,“妹妹多虑了,宫中的太医本就不是随意惊动的。何况,皇后娘娘若是得知了情况只当是王妃没有照顾好你。到时,王爷和王妃难免因着此事分心。”
“难道你乐意看到这样?”
袭兰被薇澜堵的说不出话来。她这样做,本就未同王妃禀告,已然得罪了王妃。
可宋薇澜真会火上浇油。
袭兰虽然最想请的是太医,但见王爷脸色不虞,也不敢再强硬要求,只得顺着薇澜的话点了点头,眼巴巴地看着靖王。
靖王见薇澜处理得体,面色稍霁,对景目吩咐道:“去传府医。”
随即又对袭兰道:“你且安心,若府医诊后确有必要,本王会为你请太医。”
袭兰咬咬牙,她觉得不能就这么妥协了,机会来之不易。
这次之后王妃定然会严加开管她。
她不依不饶道:“还请王爷为妾身请太医吧,让妾身也安心一点。”
就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袭兰的“病情”和靖王的决定所吸引时,一直跟在薇澜身后前来的竹影,却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内室。
她记挂着宝月。她进了沉香院后她见过一两面,可是随后这个人就像消失了一样。
敏锐的觉察力,让她知道定然发生了什么她也着实好奇背后的原因。
竹影避开耳目,在沉香院偏僻的角落一番寻找,果然在一处湿冷的杂物房附近,看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正费力地擦洗着地面。
那身影听见脚步声,惊恐地抬起头,正是宝月!她脸上带着淤青,眼神惶恐,见到是竹影,明显愣住了。
竹影快步上前,一把拉起宝月的手,低声道:“宝月,是我,荷妃馆的竹影。”
竹影是宝月还在兰亭院当差时就认识为数不多的朋友。
她喜欢宝月,竹影虽然替自家主子打探消息,可她对这些姐妹不只有算计和探知消息。
责任是责任,人情是人情。
宝月看到竹影,眼中不由得染上了氤氲。她没想到,会是竹影最先来看她的。
这些日子她被困在沉香院,她多么希望有人来看看自己,她想过无数次会是嬷嬷会是兰亭院的人……
但来的是她这个在荷妃馆的朋友。
竹影上前想要握住宝月的手。
她的手腕被竹影碰到,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嘶——”
竹影心中一紧,不由分说撩起她的衣袖,只见那纤细的手臂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鞭痕和淤青,触目惊心!
竹影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怒火瞬间涌上心头,但她知道此刻不是发作的时候。
“袭兰侍妾这样对你的!”
宝月点点头,眼中氤氲不已,“你快走,别在我身边,要不然她会打我打的更狠。”
竹影虽然不知道宝月怎么得罪了袭兰,可她知道宝月的性子。
她压下情绪,紧紧盯着宝月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却异常清晰:“宝月,你想不想离开这里?想不想摆脱沉香院?”
宝月看着竹影眼中真挚的关切和决心,长期压抑的委屈和渴望瞬间决堤,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泪水涌了出来。
她不想等到袭兰临盆了,袭兰已经有所怀疑了。又那般阴晴不定,说不定哪天她就会死在她手上。
若是她得知了真相,她绝对相信袭兰会拉着她陪葬。
宝月在心中默默对着刘嬷嬷说了句对不起,她做不到对兰亭院的忠诚了。兰亭院也救不了她。
她只是个小奴婢,她只想好好活下去。
“好。”
竹影眼神一厉,“那你信我,跟我来。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怕。”
说罢,竹影拉着宝月,迅速朝着袭兰所在的正屋内室走去。
她们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沉香院其他丫鬟的注意。
“宝月,你个死丫头!谁让你跑出来的,做错了事,还不快滚回去。”
一个管事模样的婆子厉声呵斥,上前就要拉扯宝月。
竹影却将宝月护在身后,冷笑一声:“滚开!我们是奉了澜夫人的命,有事要回禀王爷和夫人。”
那婆子一愣,似乎被竹影的气势镇住,又顾忌着室内的王爷,一时不敢强行阻拦,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她们。
两人很快来到了正厅。
袭兰身边的心腹显然没想到在这看到宝月。
想要上前阻拦,竹影又怎么给她们机会。
眼中精光一闪,看似不经意地脚下一滑,胳膊猛地撞向了门边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
“哐当——哗啦——!”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骤然响起,在相对安静的内室外间显得格外惊人。
瓷片四溅,巨大的声响瞬间打破了室内的对话和袭兰故作娇弱的呻吟。
内室的门帘被猛地掀开,靖王、薇澜,以及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来源处。
正好看到了站在碎瓷片旁、脸色苍白却倔强挺直脊背的竹影,以及她身后那个衣衫单薄、满眼惊恐、气色恹恹的宝月。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袭兰看到宝月竟然出现在这里,脸色难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