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身边得力的嬷嬷亲自来靖王府传旨。
兰亭院内的气压低得几乎能凝出水来。
宋若葶跪在地上,听着那不容置疑的懿意。
命靖王妃宋氏、侧妃拓氏于仲秋宫宴随驾赴宴。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她的心窝里!
拓元娜!
那个刚刚才因残害皇嗣、勾结外贼而被王爷夺了协理府中事物又罚俸夺的毒妇,转眼间皇后竟然亲自下旨让她参加宫宴。
这分明是在打她这个正妃的脸!
是在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即便拓元意犯了再大的错,有将军府和皇后撑腰,她的地位便不可撼动。
这摆明了就是告诉她,拓侧妃她动不得!
“臣妾领旨谢恩。”
宋若葶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强撑着维持着表面的恭顺。
送走了传旨嬷嬷,她回到内室,猛地抄起桌上的白玉扇扔落在地上。
扇子丢在地上的声音并没多大,就好似她对拓侧妃一样。
“凭什么,凭什么!”她胸口剧烈起伏,姣好的面容因嫉恨而扭曲。
“一个险些酿成大祸的罪妇,也配与本宫同赴宫宴?!”
“真不知皇后是怎么想的,袭兰肚中的子嗣有多珍贵我就不信皇后不知?”
“她若是为了打压本妃而抬举那个贱妇大可不必如此。”
“等王爷得了天子位,有她抬举的日子!”宋若葶的埋怨显而易见。
黄嬷嬷见状,安抚道:“王妃莫要气坏了身子,眼下且当让她一下,只要袭兰肚中的孩子顺利降生,任谁也迈不过王妃。”
“再者,还有澜夫人,她们两人也算是积怨已深,王妃不愁没有机会。”
刘嬷嬷在一旁小声劝慰:“王妃息怒,皇后娘娘的心思,咱们揣摩不得……好歹,王妃您才是正妃,宫宴之上,她拓侧妃再怎么样,也得排在您后头……”
“排在后面又如何?只要她出现了,就是本妃的耻辱!”
宋若葶尖声道,眼中充满了怨毒。
她仿佛已经能看到宫宴上那些命妇贵女们嘲讽、怜悯、看热闹的目光!
这一切,都是拜拓侧妃所赐。
正当她怒火中烧,无处发泄之时,门外丫鬟怯生生地通报:“王妃……袭兰侍妾在外求见。”
“她又来做什么!”
宋若葶此刻听到这个名字就烦。
一个两个,都不让她安生。
“不见!让她滚回去好好待着。”
丫鬟知道里面主子心情不顺,立刻就去回禀。
未过多久,却又硬着头皮回道:“袭兰侍妾说……说是有要紧事,她说关乎,关乎腹中小主子的。”
宋若葶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又拿肚子来说事!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将那贱婢直接打出去的冲动,没好气地道:“让她进来!本妃倒要看看,她又有什么‘要紧事’!”
片刻后,袭兰扶着腰,在侍女的搀扶下,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她如今已有五个月的身孕,小腹隆起得十分明显,脸上带着孕妇特有的红润光泽,眉眼间却比以前更多了几分得意和矫情。
“婢妾给王妃娘娘请安。”袭兰表面想要屈膝行礼,但笨拙的动作和姿态却拿得十足。
宋若葶冷眼瞧着,“你如今有了身子,倒是不必多礼,本妃先前就说过。”
袭兰一笑,“多谢王妃,只是婢妾不敢忘了规矩。”
宋若葶懒得理此番虚情假意,只不耐烦地道:“不是让你好好在沉香院养胎吗?”
“又跑到本宫这儿来做什么?若是磕了碰了,本妃可担待不起!”
“还是说你一日不给吾惹麻烦,便一日不舒服?”
袭兰仿佛没听出她话中的讽刺,自顾自地缓缓坐下,一只手还刻意地护在肚子上。
她的脸上堆着甜得发腻的笑容:“王妃言重了。”
“婢妾只是……只是近日孕中多思,总是想起在侯府时的日子,心中甚是怀念。”
“眼看着仲秋节快到了,不知此番小姐不回侯府省亲,可否带上婢妾一同回去看看?”
“夫人可是将婢妾当作半个女人,婢妾也想为夫人尽一份孝心。”
她这话一出,宋若葶简直要被气笑了!
回侯府?
带上她?
一个爬床的贱婢,也配提回侯府?
也想要成为人上人的主子?
她以为她是谁!
“袭兰。”
宋若葶的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子,“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如今你是王爷的侍妾,该给你的,本妃也给了,你想要侍妾的位子本妃明知王爷不待见你,还是为你求了。”
“怎么就又想回侯府了!”
“你的份例一应是按照侧妃的份例供应的,就连沉香院也独独赐了你住。”
“你如今最要紧的是给本王平安诞下子嗣,而不是想着到处乱跑。”
“舟车劳顿,万一动了胎气,你担待得起吗?”
袭兰被这般直白的拒绝和训斥,脸上那点假笑终于有些挂不住了。
她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不甘,却依旧强撑着道:“王妃息怒。”
“妾身也是想着,日子长了出游一趟,也是为了腹中孩子好。”
“思来想去,也就只咱们侯府更为安全了。何况侯夫人当初答应过。
若是妾身有了王爷的子嗣,定要告知她,也让夫人欢喜一番。”
“夫人当时还说要认妾身为义女,回去看到吾腹中的孩子想来夫人也有做外祖的欢欣。”
“妾身如今这身子也重了,回去给夫人磕个头,也是全了礼数。
再者,侯府到底是王妃和澜夫人的娘家,妾身也出自咱们临安候府,婢妾也想沾沾福气。”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是火上浇油。
不仅抬出了当初母亲那近乎戏言的“承诺”,居然还敢把宋薇澜也扯进来!
还“沾沾福气”?
有一个宋薇澜还不够?
她以为她是谁!分明是借着肚子向她施压,想要名分,想要抬高身份!
这么个贱婢都敢这般戳她肺管子了。
宋若葶只觉得一股恶气直冲头顶!
一个个的,都把她当什么了?
皇后用懿旨压她,拓侧妃用家世压她,现在连她身边一个卑贱的爬床丫鬟,也敢仗着肚子里的肉来向她拿乔了?
她紧紧捏着手中的帕子,想要维持着自己的体面与端庄。
“袭兰!本妃看你是昏了头了。”
“认义女?”
“那是母亲当初看在王爷子嗣的面上,随口一句玩笑话,你也当真?”
“你是什么出身,自己心里没数吗?安安分分生下孩子,自有你的好处!”
“若是再痴心妄想,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休怪本妃不客气!”
她看着袭兰瞬间变难堪的脸色,心中掠过快意。
但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终究还是压下了更恶毒的话。
转而用一种更加刻薄的方式讽刺道:“再说了,就算本宫答应带你回去,王爷能同意吗?”
“你当这王府是什么地方?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若是你肚中孩子有个意外,无论是皇后还是王爷,都会让你好看!”
“到时,就算本妃愿意保你,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了。”
“若说能不能回侯府,那也是可以的。”
“你也知道,每年仲秋宫宴,本妃总要花些时间来打理府上诸事。就算回,也得到仲秋之后了。”
“如今这王府里,能有这份体面、能让王爷准其随心所欲回去的……”
宋若葶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讥诮地上下打量着袭兰,“那也得是宋薇澜那般。”
“只有得了王爷青眼,真正放在心尖上的人。”
“你若是能做到人家的一半,本妃也是乐得抬举你的,毕竟你跟在吾身边伺候没个十年也有八年了。”
“呵,还是老老实实在你的沉香院待着吧!”
宋若葶的语气中满是不屑,以薇澜为借口好好嘲讽了其一番。
“宋薇澜”三个字,如同淬了毒的针,精准无比地扎进了袭兰最敏感、最嫉妒的神经。
她所有的委屈、不甘和野心,在这一刻被宋若葶轻描淡写却又恶毒无比的话彻底点燃,化作了对薇澜疯狂的嫉恨。
凭什么?
宋薇澜那个庶女,不过仗着有几分姿色,就能得到王爷全部的宠爱?
就能想回侯府就回侯府?
而自己,怀着王爷的骨肉,却连提出回一躺都要被如此羞辱嘲讽?!
袭兰死死攥紧了袖中的手,指甲深陷进掌心,脸上却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王妃教训的是。”
“是妾身痴心妄想了;妾身……妾身这就回去好好安胎。”
“瞧你也是心中期盼,本妃倒是有一法子。”
袭兰闻言,眼中顿时有了希寄,“还请王妃姐姐指点。”
宋若葶对于一个婢子这般称呼心中只有厌恶。
面上一闪而过,随即开口:“宋薇澜前些日子就求了本妃,王爷那也是允了的。”
“你去求求她,若她愿意为你向王爷开口,你还是有机会回侯府的。”
“她的宠爱和地位都在你之上,在王爷面前眼下比你说话好使。”
袭兰一时间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王妃的话她不敢反驳。可宋薇澜她更不想去。
她最终起身略微行了个礼,在侍女的搀扶下,转身离开了兰亭院。
背影仓惶,却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即将爆发的怨毒。
宋若葶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冷哼一声,心中的火气却并未消散,反而更加烦躁。
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宋若葶的目光阴沉地投向窗外,她此番也是‘关照’一下她这位极为得宠的妹妹了。
免得就她荷妃馆落了清闲,有袭兰同她纠缠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