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狗挣扎着爬起。
“啊!我的腿,我的腿!”
李二狗楞楞的看着身前的陈四儿被砸的稀烂的双腿,血肉混合着白骨,正往外流着黑血:
“军医!军医!”
回应二狗的是无尽的恐惧,与杀戮,在千万人的嘶吼面前,个人的声音,秒小的不如沧海一粟。
所有的人,不是在杀人,就是被人杀,或许他们要找的所谓的截肢军医,也在杀人,不过更多时候,他们根本看不见像二狗这样的人。
“啊!杀了我,杀了我!快!”陈四死死抓着二狗的衣领。
“二狗!是兄弟就给我个痛快!”
二狗拉开那把军刀,锋利的刀刃一尘不染,正灼灼的反射着阳光。这刀如果划过动脉,一定会是一种美的艺术,但他实在是下不去手。
“二狗,我们来世再做兄弟!”
陈四儿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突然抓起地上的一把长刀,用手撑地,猛的暴起,抱着一个刚登上城墙的黎军一起坠下了城。
在对方惊惧的眼里,陈四儿似自言自语:
“老子这也算对得起国家了吧?”
不管嘴里吐出的鲜血,手中的刀捅进了一用力捅进了对方的肚子。
李二狗楞楞的看着陈四儿坠下城去,忽然有些恍惚。他以为自己见惯了生死,对于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此刻尽管早已心如磐石,却依旧是心痛万分。
“陈四儿,放心,黄泉路上很热闹,你不会孤单的”
…………
东临城北面,湍急的东川河正奔腾向东而去。
此时的河水已快漫过了河堤,但数千人却还在扛着沙袋堵塞筑堤。
黎古站在不远处的山岗上,这里向北可以看到蓄满水的东川河,此时的东川河犹如一颗定时炸弹,似乎马上就会喷撒它的愤怒,而向南则可以看见东临城厮杀的战场,此时的战场是宛如一台巨大的绞肉机,不断收割着生命。
如果此时掘开河堤,引河水南下,东临城首当其冲,东临城二十余万军民,必成水下冤魂,而东临城下游方圆数百里,也将尽数成为泽国,到时必有百万流民无家可归。
与此同时,东临城,守城的士兵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今天黎军像疯来一样的进攻,虽然都被他们打了下去,但士气低迷却不见撤退,还在不断不要命的进攻着,最要命的是,护城河里的水突然下降许多,但凡有点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镇南军守将余酋看着这下降的水位是又惊又怒。
“庶子敢耳!庶子敢耳!”
“东川河两岸数百万百姓,兆亿良田,他黎古要是敢决堤淹城,那他就是千古罪人!”
想这东川河阻挡了北岸的黎国大军何止百万,想不到失了北临城,竟让黎军有了决堤淹城的条件。
“传令下去,安排城中居民尽量往高处去”
其实他也知道,如果真的决堤,这些人就算侥幸活下来,田地被淹,没有粮食他们一样会被饿死。
“集结城中所有兵马,随本将突围!”
这时忽然有人报道。
“启禀将军,听闻黎军要淹城,北门守将刘腾叛变,私自开了北门投降!”
“蠢货!蠢货!覆巢之下无完卵,等会儿等着做水鬼吧!”
当下不管其他,翻身上马,对左右呼喝道:
“速去集结人马,随本将,杀将出去!”
…………
城外黎军也放心了不对劲。
“将军,我部已进攻了半日,已伤亡过半了,督战队已经杀了好几个临阵脱逃的士卒,如果再无援军,恐怕,恐怕就要溃变了。”
“我已人去大营求援了,想来援兵不久就到。”
其实他心里也有些打鼓,这已经是他派出去的第三波传令兵了,可回来的一个也无,他隐隐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测,不过希望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臆想。
这时只见一骑传令兵飞奔而来,来到近前,那将军急忙问道:
“援兵呢?”
“启禀将军,中军空无一人,大军不知去向!”
那将军登时觉得眼前一暗,身体摇摇欲坠。
急忙抓紧紧缰绳,会过神来,大声下令道:
“快!快!鸣金收兵!鸣金收兵!……快跑!快跑!”
那将军说的不是辙而是跑,还未等众将反应过来,忽听得前线有人惊呼,护城河的水下降了这么多,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又听得北城门破了。
却见东门吊桥重重落下,掀起一阵烟尘,一将军骑马执朔,正率领着骑兵冲将出来。
见状,那将军颓然的坐在马上。晚了,一切都晚了。
忽然大地震动了起来,阵阵轰隆声响彻天际。
天际间出现了一抹白色。
…………
当一个人快要饿死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血卫在抄家。
“说,暗室在哪儿?”
那人呸了一口,正要说话,却不想一柄血红的弯刀直直的砍下,头就滚在自己的脚下,眼睛看着自己无头喷涌的尸体,嘴巴一动一动,却发不出声音。
“你说。”
还滴着血的刀架在另一个人的脖子上。
那人直接被吓尿了,顿时磕头如捣蒜,将藏宝地一五一十的交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如此的场景在沃野城各大官员府邸内发生着。
…………
话说这李二狗居然没死,竟随着败军逃进了沃野城。
李二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沃野城的,他只是机械的跟着败兵溃逃,麻木的跟奔跑,躲避着身后如野兽咆哮的滔天巨浪,如果不想死就只有跑,因为跑得慢的都死了。
此时沃野城巨大的校场上,如李二狗一样的溃兵数不胜数,此时正三五成群的围坐着,尽皆都是衣衫褴褛,盔甲兵器全无。
不少人正在低声啜泣,可能是在哭别人,也有可能在哭自己。
哭着哭着,声音就低了下去,斯人已去,活人却还要继续活着。
李二狗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他除了喝了两口脏水以外,什么也没吃。如今是饿得两眼发昏,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喂!有吃的吗?”
他还是抬手敲了敲身边人的大腿。
“没有。”
回答是那样的干脆,简洁的毫无情感,打破了二狗的幻想。
“将军呢?”
“不知道。”
回答还是那样的冰冷无情。
“难道我们就这等着饿死?”
那人却不说话了
“喂!”
二狗推了他几下,毫无反应,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死了。但愿是睡着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