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认为我的婆婆是个十足的恶婆婆。
因为结婚之前，纪安这样告诉我：
“我妈比较疯，你以后尽量避开她，不用理她。”
起初，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后来，我发现婆婆好像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1
婆婆住在我们的小家，家里没有我们私密的空间，说话都能被听到。
虽然婆婆装作听不见，但还是很尴尬。
老公工作很忙，但是我们的生活依旧很甜蜜。
婚后不久，我怀孕了，因为体质不好，不得不在家养胎。
某天老公回家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他衬衣领子上的口红。
鲜艳的正红色，我很少用。
他的脸颊边缘淡淡红色，是被抹去的口红印的痕迹。
我们大吵了一架。
我质问他为什么领子上会有口红印。
他说是女同事不小心蹭上的。
可笑，谁家正常女同事会往人家领口蹭口红？
我歇斯底里地撕着他的头发，不管隔壁的婆婆是否会听见。
“纪安，你还是不是个人？我在家怀孕辞职，你在外面给我招猫逗狗？”
纪安似乎忍了很久一样，嗖的一声站起身来，看着我的眼睛。
“简白，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肚子里怀了我的种，那是你的福气。”
我一时被惊得愣了神，万万没想到结婚不到半年，他对我的态度就来了一个大跳水。
“咔哒——”一声门响，我从怔愣中惊醒，是婆婆回来了。
纪安还在怒气冲冲地看着我。
看什么看，狗男人，老娘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但我张了张口，没说话，沉默的开门走了出去。
我需要安静一下。
半年前，我终于逃离了原来独自一人的生活，天真的以为从此我也是一个有家的人了。
原来并没有什么差别，甚至更糟糕了。
今天晚上的星星很亮，但是我好像突然不知道怎么办了。
肚子里的孩子还不大，这时候去打掉离婚还有可能吗？
正思索着，身上被披了一件外套。
“外面冷，你冻坏了不要紧，别冻坏了孩子。”
是我那恶婆婆。
我扭过身子，不愿说话。
自从我怀孕之后一直是这样的，说什么都是孩子，孩子。
那我呢，我算什么？
婆婆见我不说话，慢慢走到我面前，阴沉着脸。
“你真傻，纪安出轨了，你折磨你自己做什么，你去罚他，去打他，去骂他。”
我微微一愣，婆婆她不是应该骂我不懂事吗？
婆婆见我不说话，伸出手拢一拢我身上的外套。
“你是没长嘴还是没长手，你自己打不过他，不是还有他老娘我吗，你当老娘是吃干饭的？东北倒春寒这么冷，你冻死了给谁看？”
当晚回去，婆婆让纪安在阳台里跪了三个小时。
我怀孕睡眠浅，半夜起夜的时候他还在阳台里。
我给他打开门，他很快向我道了歉。
我点头哼哈答应。
狗男人，最好别让我抓到你。
但是，婆婆好像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2
从吵架事件之后，我觉得婆婆越来越像一个好婆婆，纪安也没有再惹事。
生了宝宝之后我在家休养，婆婆煮饭照顾我。
我有时候会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
“简白你个小兔崽子，你给我过来。”
房间不大，婆婆在厨房喊我，很大声，可能邻居们都能听见。
我皱了皱眉，好丢人。
我抱着刚洗好的衣服过去，婆婆正在厨房和人发消息，见我过来，怒气冲冲地看着手机。
我心下一慌，我最近做错什么事了吗？
婆婆指着手机上的聊天给我看，是和老公姑姑的聊天。
“桂芳啊，你家那个媳妇是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她是个大学生吗，我让她帮月月写一下毕业论文，她还推三阻四的。”
语音播放，正是昨天找我写论文，被我拒绝的姑姑。
婆婆抱着手臂看着我，眼中都是怒气。
是了，他们高贵的纪家人请我办事，我怎么能拒绝呢。
我抱着衣服默默转头离开，却被婆婆一把拉住手臂。
“你不说点什么吗？”
我心中实在气愤，一气之下直接挥开婆婆的手，指向还在播放姑姑碎碎念的手机。
“她们自己的孩子，连毕业论文都不会写，还毕什么业？”
婆婆眉毛一挑：“一会她要过来，你自己去说。”
我沉默地点点头。
不多时，家里的门被敲响。
门外来的人正是姑姑。
姑姑一进门，就开始拉着婆婆的手话家常，我默不作声地给她们端水果。
“桂芳啊，你听我说，这媳妇可不能惯着，咱们老纪家的孩子请她帮忙办事，她哪有推脱的理啊，这媳妇还是要管着，实在不行就打。”
婆婆从果盘中拿个橘子塞给姑姑，姑姑接过来放在手中，并不剥开，嘴上不停地说话。
我低头冷笑。
凭什么我莫名其妙给人家付出，有病。
什么乱七八糟的狗东西，跑到我家来教育我？
婆婆脸色不虞，斜眼看着我，那头姑姑却说得更起劲了。
“你得给她立立规矩，这样像什么话，这媳妇惯多了，还不骑到你头上？”
我心中冷笑，真以为是婆婆想训我？
现在我婆婆是什么态度我还看不出来吗？
磨磨唧唧，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来了。
“姑姑，我拿你当姑姑和你说得委婉一些你怎么听不懂话呢？大学生的本科毕业论文都写不明白，甚至还需要找人代写，我看你家月月别毕业了，毕业了也没什么能力。”
二十五年了，第一次这么直接和人说话，我的心难以抑制的怦怦直跳。
姑姑听了我的话，面目瞬间扭曲地站起身来，一根手指死死地指着我。
“你个小兔崽子，给你脸了是不是？找你写毕业论文那是你的福气，你再说一遍试试？”
她随手抄起桌上的一个苹果，竟是要直接向我砸来。
“啊——”一声惨叫过后，姑姑捂着发红的手臂，不可置信地看向婆婆。
是了，我的婆婆确实是个“恶人”。
“小桂芳，你有病啊？我给你教训儿媳妇，你竟然拧我手臂？”
婆婆一声冷笑，夺过她手中的苹果，“嗖——”的一声砸向姑姑的肚子。
“别以为老娘近几年不和你们吵了，就是老娘好欺负了。当着我的面打我家媳妇，谁给你的脸？”
姑姑面色狰狞，恶狠狠地指着我：“我帮你，你还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就等着她有一天爬到你头上去吧！”
“我们家的家法用你来立？你有这功夫不如看看你姑娘，到底是遗传了谁，又蠢又笨，连毕业论文都写不出来，还想让我们家小白帮你们写，笑话，我们小白工资时薪几万块，你拿钱啊？给你写你那破东西，老娘都嫌你晦气！”
婆婆步步紧逼，姑姑吓得一步一退，直到把她赶到了门外去。
“砰——”的一声，房门狠狠关上。
门外传来姑姑气急败坏的怒骂。
“你们给我等着！”
婆婆转过身来拍拍我的肩膀，颇有一些语重心长的意味。
“儿媳妇啊，有的话你要自己说出口。今天做得很好，妈给你加鸡腿。”
我轻轻推开婴儿房的房门。
外面很吵，但女儿睡得香甜。
宝贝，你有个不错的奶奶。
3
第二天大清早，纪安出差还没回来，我和婆婆正在给女儿拍嗝，房门突然“咚咚咚”的响起来。
我和婆婆对视一眼，婆婆拿起手边准备包饺子的擀面杖，朝门口走去。
大门打开，正是姑姑带着四五个老太太。
“小桂芳，今天我把你的姑婆都请过来了，就让他们来看看，我到底能不替你管管这不肖媳妇。”
姑姑看一眼婆婆，目光瞬间离开，直接向我走来。
几个老太太面露凶相，齐齐向我看来。
“简白，我就问你，你能不能给月月写毕业论文？你要是能，今天姑姑就当没发生。”
我不愿看向她们丑恶的嘴脸。
呸，自己不行，求人也没个态度，狂什么呢，什么玩意儿。
我低头轻拍刚刚打完嗝的女儿，女儿还什么都不懂，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跟你说话呢，你听不见啊？”姑姑见我不回话，直接一只手伸过来，重重地推向我。
我抱着女儿，双手紧紧护着女儿不要摔倒，踉踉跄跄的几秒像是几个世纪。
性子软，不代表好欺负。
站稳后，我把女儿放在沙发上，抓起旁边的凳子直接向姑姑扔去。
吓得她带着众人，快速后退好几步。
“不要脸的东西，就你还敢打我？你等纪安回来，我非要让他和你离婚！生不出儿子的孬货，呸！”
姑姑面色铁青，指着我破口大骂，却不敢近我身前一步。
呵，就你？你要是真能让纪安和我离婚，我感谢你八辈祖宗。
婆婆沉默不语地走进厨房，姑姑见此面色稍缓，看向厨房。
“桂芳啊，你得知道，做了老纪家的人，你就得守老纪家的规矩，这儿媳妇这次我帮你管了哈，不用客气。”
姑姑还在兴致冲冲地耀武扬威，我却看到了婆婆背在身后的菜刀。
没有自知之明的东西。
“老娘管你是小姑子还是大姑婆，都他妈给老娘滚出去。你再推我媳妇试试，你再推？”
婆婆右手握着菜刀，左手一下一下用力，把姑姑推出门外。
但这次她并没有关上门，而是继续向前走。
“你……你是不是又犯疯病了？你不敢砍我，你砍我可是犯法的！”姑姑面色清白，哆哆嗦嗦地嘴硬道。
我抱起满眼好奇的女儿，轻轻遮住这丑恶的一幕。
“咔——”一声响，菜刀剁在了门框上。
婆婆手腕稍稍用力，菜刀从门框上拔出，再次指向嘴硬的众人。
“我敢不敢，你们可以试试，老婆子老命一条，这么多年就没怕过谁，你们别跑啊，来让我看看，谁还敢动我儿媳妇一根头发！”
婆婆的嗓门很大，吓得那些鼠辈抱头四窜。
婆婆冷笑着关上门，把菜刀放在了鞋柜上。
“小孙女吓坏了吧，一会奶奶把门换一下，门框都露出木纹了。”
老太太刚刚还威风凛凛，看向小孙女的瞬间，陡然慈眉善目了些。
我抱着女儿轻轻笑起来。
“门框没事，只是掉了层皮，不用换。”
婆婆看着我，目光愣怔了良久，并不细腻的手掌拍拍我的头，像我没感受过的妈妈。
“你个小兔崽子。”
女儿莫名笑起来，室内的气氛也陡然欢快。
4
“小白，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叫我小桂芳吗？”
婆婆接过女儿，轻轻摇着，语气温和地对我说。
我摇摇头。我只知道，纪安说，婆婆一直很疯，家里没人敢惹。
我可不敢问这种事。
婆婆见我不答话，并不细腻却风韵犹存的脸庞微动，轻轻笑起来。
“因为我没有名字，也没有姓。”
婆婆的手轻轻拍着女儿熟睡的身子，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
还有一丝怀念和决绝。
“我来到纪家的时候，纪家还是在在村子里养牛的农户。那时候我正在读书，还没毕业呢，出门和朋友去看电影，太困了，就睡着了。醒来就是在纪安他爸的房子里。”
我的手死死地捏紧衣角，不敢发出声音，内心却在呐喊：这是拐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