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氏呆愣在原地，一念笑着说：“夫人，您的小少爷真的长大了，老爷知道了肯定会非常开心的。”
虽然他们夫妻情深似海，但孩子们的不成器一直是他们的遗憾。
戚氏嘴角露出一丝苦涩，心中五味杂陈。
就在此时，门外通报说一思姑娘回来了。
其他丫鬟退出去后，大门关上。
戚氏的心情也落到了谷底，但还是坐直了身子，等待着。
一思进来后，面色阴沉，声音颤抖地说：“夫人，您真是料事如神。在绿篱街中，我亲眼看到老爷扶着一个包裹严实的女人上了马车，那个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戚氏听到这个消息后，脸色也变得苍白了几分。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自己多年来的掏心掏肺，全心全意对劳府的付出，都要白费了。
戚氏默默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一思眼眶通红，砰的一声跪在地上。
“夫人，您保重，身体要紧。”
一寐则在一旁泣不成声，快要哭出来了，心里一阵后怕。
一念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里的震撼。
“你可看清楚了？真的是侯爷？”戚氏咬着牙问道，一张脸苍白如纸。
一思点点头，擦拭着眼泪。
“我装作租房子的样子，听隔壁住户说，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了，一直以夫妻相称。”
又哽咽着继续说，“他们两人非常恩爱，侯爷担心她受委屈，还亲自买了礼物去各家登门拜访，拜托大家多照顾那个姑娘。”
“大家都对她印象极好。”
“夫人…”一寐忍不住看向戚氏，她都如遭雷击，更何况夫人呢。
小家伙羽菲吧唧了吧唧嘴。
漂亮娘亲咱不哭，不为渣男掉眼泪啊，好心疼娘亲。
戚氏心口仿佛被生生剜开，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不禁一阵心痛，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崩塌。
但她也知道，这些事情已经无法改变，重要的是要怎么面对和处理解决掉。
戚氏良久没有说话，然后幽幽问道：“那个姑娘姓什么？”
“我只知道姓陆的人，侯爷平日里叫她姣姣，也许这只是她的小名。”
一思语毕，戚氏眼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瞬间破灭了。
“姣姣？”
心中一惊，想起几年前中秋家宴上，劳成译多喝了几杯酒，夜里睡梦中就听到他唤了一声“姣姣”。
戚氏只觉得嘴里一阵腥甜，多年的恩爱、多年的信任，在这一刻全部轰然倒塌。
她靠在床头，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又响起。
“娘亲，你快别哭了。你娘家那棵歪脖子树迎客松树下，藏着当今圣上的八字……”
劳羽菲只是个孩子，还不懂事，但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把那更为重要的诛九族之事说出来，好让娘亲一并把这些潜藏的祸端处理掉。
戚家被搜查，迎客松树下查出大逆不道之物。
大舅舅一人顶罪，被斩首示众。
这便是戚家落魄灭亡的开始。
听到那句圣上的八字，戚氏心口一阵阵发麻。
当年成译求娶她时，家中父兄不同意，她却强硬地要嫁给他，才有了今天的这门亲事。
这些年，因为劳成译的不喜欢，她亦有意疏远了娘家。
只因深怕惹了劳成译不高兴。
可她又怎么会愿意娘家出事呢！
戚氏立刻坐直了身子，想听听劳羽菲还说了什么，却半天没再吭声。
当今圣上最厌恶巫蛊之术，如果从戚家搜查出来...
戚氏来不及多想，便招手让一思上前，在她耳边低声密语。
“你回一趟戚家，然后将迎客松树下的东西挖出来，带回来给我。记住不要声张，别人若是询问回戚家的事由，就说我想吃娘亲手做的参汤了。别让人瞧见树下的举动。”
戚氏说着眼中闪过一抹挣扎。“等等。”
然后她努力从床上起身。
十月天了，轻微的动作却已经让她一身大汗。
戚氏从最高的柜子里取出一张佛经，这是她亲自抄写的，原本是给婆母贺寿所用。
然后咬破手指，忍痛在上面写着什么。
待字迹晾干后，她低声念道：“将树下的东西取出来后，将这血书放进去。别让人发现端倪。”
说完又将佛经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
这是她为了娘家不得不做的努力，别无选择，只能尽力而为了。
一思还未回过神来，“快去！马上到戚家里！”戚氏神情严肃道。
如此，一思也不敢有丝毫怠慢了，立刻出门。
这一夜，戚氏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直到第二日清晨，侯爷才带着一脸疲惫回到了府中。
“允娘，都怪我，昨晚朝中有急事，忙得我整夜未眠。没能及时赶回，让你受委屈了。”一进门，劳成译立刻道歉。
这样的场景，戚氏再熟悉不过了。
曾经的他每次这样道歉，她都会温柔地安慰他，说政务重要。
但现在，她仔细地看着他。
劳成译虽已经年近四十，但身材依然俊俏，比年轻时多了几分儒雅气质。
而此时眼中的愧疚神情更是仿佛要将她淹没。
“这个便宜爹爹，外表倒是人模狗样的。”
劳羽菲心里嘀咕着。
“这是我们的小女儿，哎呀，快过来让爹爹抱抱。”劳成译见戚氏不语，顿了顿继续说道。
戚氏的眼神中泛起一丝冷意：“是的呀，侯爷该多亲近亲近的。”
“毕竟这是我们唯一的女儿了。”说完看着眼前的男人。
劳成译眼神闪烁，低声应和道：“是的，这是我们唯一的女儿。”
“她的眉眼像你，嘴巴像我。”
戚氏见场面冷落下来，知道现在不是撕破脸面的时候，微微笑说：“前面三个孩子你都没抱过，这个你倒是肯抱了。”
“儿子不能惯着，女儿不一样嘛。”劳成译见戚氏面色如常，才松了口气。
他已经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同僚们都已经是大腹便便的胖子。
而他依旧身形瘦削，带着几分儒雅，有着上位者的气势。
在京城，喜欢他的女子一向很多。
人们都称赞他洁身自好，在京中有很高的声望，所以他一向自视甚高。
劳羽菲嘀咕：“漂亮娘亲，他又在骗你了。”
戚氏心里瞬间提了起来，不知道劳成译还做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不由头皮发麻。
刚才有点缓和放松的脑袋，瞬间一下子清醒了。
她原以为劳成译只是变了心，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秘密吗？
一直以来都十分细心的劳成译，这次却对她的异常神色视而不见。
多年的欺瞒，让他已经不需要再找理由来解释了。
他只用随口说了一句，“胡说”，她便轻易相信了。
“那老爷，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吗？小宝还没起名，就是想等你回来再决定。”戚氏期待地问。
劳成译愣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身后小厮说：“夫人且放心，老爷十分关心夫人您这一胎，孩子还没出生之时，老爷便在书房里彻夜想名字了。”
“老爷可是把诗经翻了个遍呢。”小厮继续道。
劳成译面色一沉，见小厮把他的隐秘心思都说了出来，赶紧猛地呵斥出声：“住嘴。”
小厮抬头，看见老爷的脸色极其阴沉，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心里直犯嘀咕，老爷这是为何发怒？明明老爷确实是翻名字翻了三天啊。
劳成译见戚氏也被吓到了，连忙安慰道：“本想给你个惊喜，却不曾想让这蠢货给泄露了。”
而后转向小厮，严厉地说：“你且下次说话前，想清楚了，不要胡乱说话了。”
小厮连连点头，手脚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