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曹雯丽情绪激动，两个规培医生赶紧招呼人亚坐下。
谁知道她刚一落座，豆大的泪水就不断从脸上掉落。
“苏医生，我目前还在帝都读研究生，今年六月份才毕业，因为离得远，为了省下点路费我很少回家。”
“我爸之前清醒时也时常劝我，让我有钱就自己存起来，没钱就找他要，叮住我千万别记挂他，不要为了他浪费钱回南城。”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为了省钱给他盖房子，就真的一年到头的不回家，没想到去年过年回去，发现他时常神志不清，还有很多莫名其妙的言语和动作。”
“印象最深的，是我刚回家时给他带了两瓶好酒，准备给他个惊喜，没想到一进门他就当着我面把酒给砸了，还指着我的鼻子开始谩骂，那些污言秽语，我这辈子从来没听他说过！”
说到这里，曹雯丽眼泪掉得更厉害了，衣襟都被打湿了一大片。
苏仁见状，赶紧又伸手抽了几张面巾纸。
觉得不够，他干脆将一整包抽纸都放在了曹雯丽膝盖上。
也就在这时，诊室的门被人缓缓推开了，黄海和赵越跟着姚主任走了进来。
黄海拿着一摞检查报告刚要开口，就见苏仁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要打断。
曹雯丽缓了缓，接着开口，“那次真把我给吓着了！”
“第二天我哥告诉我，我爸他得了老年痴呆，已经很严重了，弄不好就会打人骂人，必须送到专业的疗养机构去。”
“我看爸那样子确实像老年痴呆的症状，也就相信了。”
“后来为了实习，我早早回了帝都，每个月省下五百块来给我哥作为分摊疗养院的钱，再转五百给我姑，拜托她买些水果营养品、偶尔做点好菜啥的，给我爸补补身子。”
说到这，曹雯丽已经哽咽得说不下去了，肩膀一抽一抽。
“苏医生，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这些全都是骗我的！”
“他们不送我爸治疗也就算了，拿了我的钱，不仅护工都不给我爸请，甚至连饭都不肯给他吃一口！”
“你……你说……他们到底还是人吗？！”
听完这话，在场所有人都是义愤填膺。
见曹雯丽痛苦至极，几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
黄海此时实在是忍不了了，在后面发出了浑厚的怒吼。
“这群畜生！我一定要曝光他们！”
姚主任听了这话，却是冷冷睨了他一眼。
“多大的人了，怎么那么糊涂？身为医生你去曝光患者家属，这身白大褂是不想要了？”
这盆冷水一浇，黄海那股子冲劲立马就泄了，攥紧的拳头也缓缓松开。
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大步上前，将手中的检查报告尽数放在苏仁桌上。
“阿仁啊，你真是神了！”
“你咋眼睛就这么毒呢？说怀疑多器官感染，还真就是肺炎、肝肾、泌尿系统和肠道全部重度感染！”
说完，他指了指桌上的检查报告，示意苏仁自己看数据。
苏仁拿起检查报告看了看，果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血生化ALT和AST显示数值分别为97U/L和88U/L，直接超出了正常数值一倍以上。
这两个数据就直接提示了肝细胞受损，看来肝脏感染已经十分严重了。
在加上血肌酐、尿素氮的显著升高，直接提示肾前性肾功能损伤。
这种情况一般存在于重症感染。
而腹部亚超声也的确可见肝脏边界清晰的低回声，伴环形强化，同时肝脏肿大，结论为亚肝脓肿。
同时泌尿超声显示膀胱壁增厚、肾盂扩张，提示为梗阻合并感染。
尿常规中白细胞、红细胞升高，尿培养阳性，确诊结论为尿路感染。
而粪检和潜血结果也已经出来了，脓细胞显著增多：提示存在细菌感染，潜血阳性，提示肠道黏膜损伤，存在少量出血。
看着这些错综复杂每一项正常的检查结果，苏仁是一个头两个大。
全身多器官感染，很可能已经是脓毒症，最后器官衰竭。
老秦的情况已经岌岌可危了……
“苏医生，我爸他是不是情况不太好？他不会有事吧？！”
曹雯丽见苏仁表情凝重，似乎是猜到了什么，立马急切地问道。
苏仁酝酿了一下语言才开口，“的确情况不好，脑瘤直接导致免疫力下降，诱发多器官感染，不及时治疗的话，接下来可能就是器官衰竭了。”
他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道。
曹雯丽听了这话，先是张大嘴一阵愣怔，紧接着双手掩面，肩膀抽动了起来。
虽然其他的她听不懂，但器官衰竭还是知道什么意思的。
自己父亲这是命不久矣啊！
“苏医生，我求您……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爸！多少钱我都能去凑！”
曹雯丽哽咽着起身，突然紧紧握住了苏仁的手。
苏仁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安抚，就见值班的护士大姐气喘吁吁冲了进来。
“患……患者醒了！现在情绪失控跟疯了一样，你们赶紧来看看！”
她弯腰喘着粗气，一边朝几人大声喊道。
这话瞬间便让办公室内气氛凝固了起来。
苏仁第一个反应过来，腾地一下站起身，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姚国良和赵越等人也是紧随其后。
冲进病房，苏仁一眼就看见了正全身抽搐、嘴歪眼斜的老秦。
之前昏迷时至少面容平和，而此时的他着实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爸……你……”
曹雯丽也跟了过来，看见老秦的样子，显然是无法接受，惊讶得几乎石化。
苏仁快速冲上前要查看患者情况，老秦却挥舞着关节扭曲的手，从裤裆中飞快抽出了什么朝他砸了过去。
苏仁来不及思考，下意识闪身多开。
只到那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稳稳砸在身后赵越的脸上时，他才反应过来。
我嘞个豆……
这不是护士为了减少工作量，刚给老秦套上的成人纸尿裤吗？！
这……
只能求老天保佑老秦刚才还没拉了……
如此想着，苏仁就见赵越脸色仓皇地从脸上将纸尿裤扯了下来。
纸尿裤是扯下来了，几团黄绿色粘稠物却牢牢扒在了他脸上……
臭气顿时在病房内蔓延开来……
“我去！”
赵越旁边的黄海率先反应了过来，忍不住骂了一声，转身剧烈干呕。
其余人也如同躲瘟疫一般从他周围散开。
“小赵，你快……快去洗洗！”
姚国良见赵越半天没动静，生怕这孩子受刺激出了问题，赶紧挥手招呼。
几秒后，石化般的赵越才发出了一声女高音般的尖叫，转身快速冲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