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改装过后的高尔夫在道路上疾驰。
黑夜中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
气氛很沉重。
张超抱着张若曦的尸体坐在后排，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肩上，仿佛只是睡着了。
月光透过车窗，在她苍白的脸上留下些斑驳的光影。
小桃红长得不算漂亮，小家碧玉类型的模样。
此刻，她在张超的眼中，比世上最漂亮的女子还要美。
我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一根接着一根抽着烟。
后视镜里，张超的眼神空洞得可怕，他机械地抚摸着张若曦的头发，像是在给睡梦中的情人梳头。
“前面就到金河了。”我哑着嗓子说，却不知道这话是在安慰他还是折磨自己。
张超突然开口，声音像沙哑的不像是人发出的声音：“宝哥，你说人死了会不会疼？”
他的手指轻轻描摹着张若曦胸前的弹孔，“这么小的一个洞...怎么就装得下一条命呢？”
我没法回答。
挡风玻璃上不知何时溅上了一滴血，在玻璃上流成了一道细小的线，就像是条蜿蜒的河流。
流向它的终点。
到终点的那一刻，也就是它干涸的时候。
“赵铁柱的命，我要定了。”我碾灭第最后一根烟。
这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张超没说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着小桃红的头发。
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
车子拐进金河会所后巷时，徐晴雪已经带着人等在那里。
她穿着黑色风衣，整个人爆发出冷峻的气势。
“怎么回事？”她快步上前，却在看到张若曦的尸体时猛地刹住脚步。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风衣下摆。
我把经过简单说完，徐晴雪的指甲已经掐进了掌心。
她突然转身给了我一记耳光：“谁让你们去的？！为什么不事先通知我？！”
火辣辣的痛感在脸上蔓延。
我没躲，这一巴掌我该受。
“我要去金雀。”我望向她的眼神坚定，“今晚就去。”
徐晴雪的眼神瞬间变了：“你疯了？金雀背后是大世界！宋彪手底下有上百号亡命徒！”她一把揪住我的衣领，“你知道大世界吗？就连沈老板也不敢和他们撕破脸皮，你想死别拉着金河陪葬！”
我缓缓单膝跪地，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徐总，我李阿宝今天辞职。这段时间里，多谢徐总的照顾。”我抬头直视她的眼睛，面不改色道：“从此刻起，我的所作所为与金河无关。”
站在远处的陈瑶，此时也冲了过来，她扯住我的衣袖，“宝哥？！”
我伸手打断她，示意她不必多说。
夜风吹起徐晴雪的发梢，她的嘴唇颤抖着：“就为了个妓女？”
“为了我兄弟。”我看向抱着尸体不撒手的张超，“也为了我自己的规矩。”
“宝哥！我跟你去！”此刻站在一旁的阿虎向前走了一步，怒道：“赵铁柱那个杂种...老子操他妈，今天非要去弄死他个狗娘养的！”
“滚回去！”徐晴雪的声音阴沉到了极点。
她踩着高跟鞋快步走来，一巴掌扇在阿虎后脑勺上，“你他妈跟着去送死吗？”
阿虎梗着脖子：“徐姐，我...阿宝跟我拜了把子的……”
“闭嘴！”徐晴雪揪住他的耳朵，“你家里还有个瘫在床上的老娘，你死了谁照顾？啊？”她的声音突然哽咽，“都给我好好活着...”
我默默看着这一幕，掐灭了烟头。
阿虎像只斗败的公鸡，垂着头退到一旁，但眼睛里的怒火丝毫未减。
“兄弟，你留下，照顾好徐姐，她需要保护，你不能离开她身边。”我拍拍阿虎的肩膀。
徐晴雪看向我，几乎是用着乞求的目光和口吻说道：“阿宝，徐姐最后劝你一句，不要去，我可以保你。”
我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
她清楚我的性格，一旦决定的事情，我一定会去做。
哪怕是赴汤蹈火。
这就是我的规矩。
徐晴雪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狠劲：“好，很好。”她从腰间掏出一把黑星拍在我手里，“枪给你，不要说是我给的。”她凑近我耳边，呼吸喷在我脸颊上，她的嗓音很轻：“要是被活捉了，就给自己个痛快。大世界的手段...比赵铁柱狠十倍。”
我握紧还带着她体温的枪，突然发现枪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雪“字。
这是她的贴身配枪。
我笑着点了点头。
我不善于用枪。
但，这是徐姐给的。
我不想拒绝。
她丢给了我一把车钥匙，是她的那辆沃尔沃，“记住，车是你偷走的。”
“徐姐…”我望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了！”
半晌，我只蹦出来两个字。
徐晴雪气呼呼地转过身，双手环胸，不想再看我。
张超突然抱着张若曦站起来，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焦距，却冷得吓人：“宝哥，我跟你去。”
“你留下。”我按住他肩膀，“若曦需要人送她最后一程。”
“我他妈说跟你去！“张超突然暴吼，“她等这一天等了十年！就为了等一个能给她名分的男人！”他的眼泪砸在张若曦脸上，“现在她等不到了...我还不能给她讨个公道吗？”
我冷静地说：“你去了，只会拖我的后腿，我反而施展不开。你留在这里给若曦善后，我答应你会做掉赵铁柱，就一定会做到！”
张超的拳头重重砸在车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答应我，”片刻后他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
他看向我“一定要让他死得很痛苦。”
我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有些承诺，不需要说出口。
阿虎突然冲过来，“兄弟，我...”
我挥手打断他，挤出一个生硬的笑意：“没事，算命的说我能活到八十几岁，死不掉。”
“兄弟！一定要回来啊！老子还等着跟你喝酒呢！”
…………
风呼呼地刮着我的脸。
天越来越冷了。
我回头望了一眼徐晴雪的方向，她还是背对着我，没有再看我一眼。
但我瞥见她的拳头，捏得很紧。
整个人气的发抖。
我笑了笑，这个嘴比刀子硬的女人……相必也背负了很多。
我缓缓抬头，有几滴水砸在了我的脸上。
月黑风高的雨夜？正是杀人的好时节。
我突然眼神一凝，爆发出一股可怕的杀意，开始往城南的方向奔跑！
今夜，要么我死，要么赵铁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