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
紧张。
害怕。
坦然。
或是不甘。
这些情绪我都没有。
我有的只是愤怒。
无穷无尽的怒火。
我不信命,但我知道人是会死的。
一个人的匹夫之勇可以对抗十人、二十人。
但百人呢?
这个时代不是充斥杀戮的古代,对方不会拿着长矛和盾牌来和你对砍。
也没有百人斩万人屠。
我会死。
但我脑袋里只有一个坚定的念头,在我死之前,赵铁柱也会死。
雨愈发的大。像是要把所有的罪恶都冲刷干净。
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子弹。
我紧握着方向盘,雨刷器徒劳地左右摆动,却怎么也刷不净这倾盆而下的雨水。
车灯照亮的前方,雨幕像一道永远撕不开的帘子。
我不记得自己开了多久。
失去理智的人,没有时间概念。
收音机里沙沙的电流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新闻播报:“...今晚有暴雨预警...请市民减少外出...”
我伸手关掉了它,车内顿时只剩下雨声和引擎的呜咽。
后视镜里,我的眼睛布满血丝。
突然,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瞬间照亮了前方的路。
在那短暂的光明中,我仿佛又看见了张若曦死前的最后那个笑容。
然后黑暗重新降临,只剩下雨刷器单调的摆动声。
我猛打方向盘,车子在湿滑的路面上划出一道弧线,最终停在了路边。
熄火后,整个世界只剩下雨声。
前面就是金雀赌场的大门口。
我靠在座椅靠背上,点燃了一根香烟,不动声色地抽着。
回头看见了后座徐晴雪给的那把手枪。
手枪。
我用不来。
右手翻了一下兜里,还剩48张钢牌。
“够取赵铁柱的狗命了!”我冷笑一声。
推开车门,风雨瞬间灌了进来。
雨水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吸完最后一口烟的时间我已经走到了金雀赌场的门口了。
我吐出一口雾,站在金雀赌场门口,积水已经漫过鞋面,烟头被我丢在脚边迸射出火星。
霓虹灯在雨幕中扭曲变形,也倒影出我愤怒的脸。
徐晴雪有一个问题问得很好。
为了一个妓女,让自己送命。
值吗?
实际上,这和对方是不是妓女无关。
我的规矩是,
赌就要,服输,认输。
没有人能在我面前赌输了还能收回筹码。
赵铁柱这样做了。
我就要他死。
这是其一。
江湖人讲规矩。
更讲义气。
小桃红因我而死。
我就应该恩怨分明。
这是其二。
否则我就不配为苏九娘的弟子。
我抬起头缓缓望向对面灯火通明的赌场。
赌场门口的两个马仔正躲在屋檐下抽烟,我听见其中一人道:“听说咱们刚来的那位二当家,刚刚挑死了个兰香茶社的头牌,啧啧真是心狠手辣啊。”
另外一人道:“不心狠手辣,能当上金雀赌场的老二吗?”
“也是,我听说他之前在金河会所就是个小小的保安,一干就是十年。”
“害,只能怪徐晴雪那娘们不识货呗,柱哥现在可是彪哥的拜把兄弟,要多神气有多神气。”
“可不是嘛,哎,不过我有个问题。”
“啥?”
“那姑娘是兰香茶社的头牌,柱哥搞死了他,就不怕兰香茶社来找茬?”
“兰香茶社?就张小玲那小骚货?借她一百个胆子你看她敢吗?咱们金雀赌场背后是谁你不清楚吗?”
“是谁?”
“是大世界杜三爷的亲儿子,大少爷杜昊啊!就是这人对赵铁柱赏识有加,才让他从一个小保安,陡然一变,成为了金雀赌场的二当家。”
“大少爷杜昊?那怪不得赵铁柱有恃无恐,不过还真是可惜,都说那小桃红长得是小家碧玉楚楚可怜的模样,我还没试过呢…可惜可惜。”
“嘿嘿,那妮子估计现在身子还是温的,没凉透,你去感受感受?”
“呸,死人有啥意思?晦气!”
他们的言语落在我的耳朵,就像是一击击重锤,狠狠砸在了我身上。
我捏紧了拳头,阴沉着脸朝他们走去。
看见我走近,其中一个眯起眼睛:“喂,今晚不营业...”
我缓缓抬起手指,指向他们。
“我!操你们所有人的娘!”
这一嗓子像炸雷般劈开雨夜。
两个守卫猛地抬头,香烟从其中一人嘴里掉下来,在积水中发出“嗤”的声响。
“你他妈找死?”
我根本没给他说完的机会。
右手一甩,三张钢牌破空而出。
第一张削掉了他半只耳朵,第二张钉进他的手腕,第三张直接嵌进眉心。
他的表情凝固在惊愕与痛苦的临界点,直挺挺地栽进积水里。
另一个守卫的砍刀刚掏出一半,我便如鬼魅般滑到了他跟前。
他震惊的瞳孔中,只看到我的手在他脖子上轻轻一划,便失去了知觉。
我抽出钢牌,甩了甩上面的血水。
雨水冲刷过后,牌又重新变得干净且锋利。
赌场的玻璃门映出我扭曲的倒影——头发滴着水,眼睛里烧着两团火。
赌场的自动门缓缓打开,暖气和烟酒味混着血腥味涌出来。
里面依然热闹非凡。
门里门外,两个世界。
我踩着两具尸体走进去。
大厅里几十多号人齐刷刷转头。
荷官的手指僵在半空,赌客的筹码从指缝滑落,陪酒女郎的尖叫卡在了喉咙里。
所有人都像被按了暂停键。
血水顺着钢牌边缘滴在地上。
滴答滴答响着。
我就这么站在大厅中央。
整个大厅落针可闻。
我环视着周围,寻找着赵铁柱的身影。
但我没看到他。
“赵铁柱!”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老子来收你的命了!”
死寂。
然后紧接着整个赌场突然炸开锅。
“草!”
“闹事?找死呢吧!”
“给我砍死他!”
马仔们掀翻赌桌掏家伙,女人们尖叫着往安全通道跑。
我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二十多把砍刀、钢管朝我涌来,突然笑了。
这种完完全全就是搏命的快感,我第一次感受到。
我只有战意。
“来啊,兔崽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