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抓起外套,张超就已经冲到了门口。
他的眼睛通红,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肉里。
我看得出来他的紧张。
我抓起徐晴雪给我的沃尔沃车辆钥匙,“走!”
"宝哥,开我的车!”张超甩给我一把车钥匙,声音嘶哑得不像话,“我的车改装过,跑得更快!”
“嗯!”
电梯下行的十几秒里,张超不停地用额头撞着电梯壁。
"都怪我...都怪我...没有保护好她!”
他喃喃自语,额头上已经浮现出一片淤青。
我伸手拦住他,“现在救人要紧!”
地下车库里阴冷潮湿。
我们飞快的奔跑着。
现在时间就是人命!
张超那辆黑色大众高尔夫GTI安静地趴在那里,车身比普通版低了至少五公分,排气筒粗得夸张。
"上车!”我拉开驾驶座车门,发动机瞬间咆哮起来。
张超钻进副驾的瞬间,我已经把油门踩到了底。
车辆飞快的窜了出去。
驶出车库时,仪表盘显示11:07,我们还有五十三分钟。
"走外环!”张超突然喊道,"这个点市区肯定堵!”
我猛打方向盘,车子几乎侧倾着拐上了辅路。
后视镜里,金河会所的霓虹招牌越来越远,最后缩成一个小红点。
而前方的危险,也离我们越来越近。
"你和小桃红...”我瞥了眼张超,他紧张的不停地搓手,"什么关系?”
张超的手顿了一下,突然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我他妈就是个浑蛋!”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张若曦……三年前我第一次见她,是在兰香茶社的地下赌场...”
窗外路灯忽明忽暗地照进来,我看到泪水从他脸上滚落。
张若曦是小桃红的本名。
上一次我见她我就听张超说过。
"那时候我只当她是...是个妓女。”张超抹了把脸,"去了几次后,我发现她和其他姑娘不一样。她总劝我别赌,说十赌九输...”
车子驶上高架,速度表的指针不断右移。
树影不停地往车后倒飞着。
发动机的咆哮声变得越来越大!
张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正是小桃红穿着素雅的连衣裙的模样,她站在阳光下微笑,完全不像风月场中的人。
"这是她二十岁时的照片,唯一一张...她说不干这行后想重新拍一张。”张超的指腹轻轻抚过照片,"半年前我发誓要赢够钱给她赎身,结果...”
他的声音哽住了。
我不用问也知道结果。
赌徒的结局从来只有一个。
下高架时,导航显示还有二十分钟车程。
张超突然指向一条泥泞小路:"从这儿穿过去,能省八分钟!"
"你确定?”
"上个月...我来这边找过放高利贷的龙哥。"他的眼神闪烁,"我当时想再借一笔翻本...若曦知道后哭了整整一夜。”
我突然想起前不久张超说找我借钱还高利贷,应该就是那时候欠下的。
“那小桃红……”
我没说完,张超就接过了话,他沙哑着嗓音:“她爹是个赌鬼……”说到这里,张超的声音突然哽住了,"把房子输了,把地输了,最后把闺女也押上了赌桌。”
夜色中,我看到张超的双眼放出吓人的光芒。
那是一种不属于赌徒的决绝。
"那天是若曦十六岁生日,她爹说带她去县城买新衣裳。”张超咬紧了牙齿,接着道:"结果直接把她带到了兰香茶社的后门,换了三万块钱赌本。”
“宝哥,你知道吗?”他扭过头来望着我,依然是泪流满面。
“一个人,竟然只值三万块!”他缓缓竖起三根颤抖的手指,“三万啊…你知道吗?那些来兰香茶社的嫖客,一晚上就不止花三万!”
我沉默着不说话。
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
很多东西从出生时就都被标上了价码。
无论你怎么努力,都解不开自己身上的那道标签。
这是个复杂的时代。
有人生。
有人死。
生死之间,便是百态的人生。
"去年她爹喝农药死了,临死前托人带话,说对不起她。”他的声音混在风里几乎听不清,"就因为这句话,若曦把攒了五年的赎身钱,全给他买了块墓地。”
"每个月三号,她都要给老家寄钱。”
"供她妹妹上学,怕她走自己的老路。”
我缓缓掏出一根烟,静静地抽着。
张超也从我的手里夺过去一根烟,缓缓抽了起来。
他的手一直在抖。
远处屠宰场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张超突然转向我,眼里闪着坚定的光。
"我答应过要赎她。”他的声音轻得像片落叶,"她说等我攒够钱那天,会穿着婚纱,从兰香茶社正门堂堂正正地走出来。”
我点了点头,道:“我们今天一起把她救出来!”
张超突然从座椅下摸出把水果刀,刀柄上缠着粉色丝带。
他苦笑着说:"若曦的...上次她用这个抵着我喉咙,说我再赌就杀了我。我知道她舍不得的!”
我猛地提速,现在时间还剩下二十分钟。
穿过最后一片玉米地,屠宰场破败的轮廓出现在视野里。
我熄火关灯,让车子无声地滑行到一处土坡后。
"不对劲。”我观望着四周,压低声音,"太安静了。"
整个屠宰场黑漆漆的,只有B区亮着盏微弱的灯。
但地面上新鲜的车辙印显示,至少有四五辆车刚来过。
张超已经拉开车门:"管不了了,若曦还在等我!”
我一把拽住他:"等等。"从后备箱拿出两根钢管,递给他一根,跟紧我。”
我们借着夜色的掩护靠近屠宰场。
冷库B区的大门虚掩着。
张超的手开始剧烈颤抖。
"宝哥...要是若曦已经...”
"她还活着。"我斩钉截铁地说,"对方显然是想玩。”
“玩?”
“嗯。”我点了点头。
对方要是想杀小桃红,压根就没必要大费周章的引我们过来。
只要我们来,小桃红就是安全的。
至少现在是安全的。
一道刺眼的探照灯突然亮起,照得我们无所遁形。
"欢迎光临。"
一道熟悉的嗓音在我们耳畔响起。
然后就是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仓库里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个高大的身材。
“赵铁柱?!”
我和张超同时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