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王麻子能够被推举上七袋长老的位置上,亦能被赶下来。
其中的关键所在,就在于民心所向。
想彻底让王麻子翻不起身,硬碰硬是行不通的。
王麻子的狞笑还挂在脸上,大厅里的气氛却已经变了。
那些原本畏畏缩缩的小乞丐们,此刻都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有人皱眉,有人摇头,更有人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我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面向众人,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要门兄弟最重信义二字。今日这场赌局,在场的都是见证。”
我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面色平静道:“二十五步,我赢了;四十步,我的钢牌钉在铜钱上。而王麻子的飞刀……”
我指向地上那柄泛着蓝光的飞刀:“若不是我出手,现在这位姑娘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我给了那女孩一个眼神,示意她放心。
舞女突然抬起头对上我的眼神,她眼中的恐惧渐渐被愤怒取代。
她颤抖着站起身,旗袍下摆还在滴水,却挺直了腰杆:“李...李爷说得对!那刀就是冲着我来的!”
王麻子脸色大变:“贱人!你敢忤逆我……”
“够了!“阿虎一声暴喝:“王麻子,你平日里欺男霸女也就罢了,今日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还要耍赖不成?“
老九见这把火供起来了,也站了出来,嗓音异常坚定:“麻子哥,咱们要门兄弟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个‘信’字。你这样...这样实在说不过去...”
大厅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那些平日里受尽王麻子欺压的乞丐们,此刻都壮起了胆子:
“就是!愿赌服输!”
“麻子哥,你这样太不地道了...”
“李爷的本事大家都看见了...”
王麻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猛地拔出腰间另一把飞刀,刀尖直指老九:“陈九斤!你他娘的专门找着两个人来跟我作对是吧?”
老九终于卸下了伪装,阴笑一声,道:“王麻子,是你多行不义,就别怪兄弟们了!”
他缓步走到大厅中央,声音沉稳有力:“诸位兄弟,我带上这位李兄弟今日来东门堂口,不为争权夺利,只为讨个公道。”
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叠账本,高高举起:
“这是三年来,王麻子私吞堂口银两的账目。每月本该分给兄弟们的例钱,他克扣了足足七成!”
大厅里顿时炸开了锅。
那些小乞丐们纷纷围上来,有人已经红了眼睛:
“我说怎么例钱越来越少了!”
“我娘上个月病死,就是因为没钱抓药...”
“王麻子!你还我兄弟的命来!”
王麻子面如土色,手中的飞刀都在发抖:“放屁!这些都是栽赃!”
“栽赃?”他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刚刚那枚象牙骰子,“那这灌了铅的骰子呢?还有桌子底下的磁铁,要不要也拿出来给兄弟们看看?”
王麻子踉跄后退,脸上的麻子因为恐惧而扭曲。
他环顾四周,发现连最亲近的心腹都在后退。
我盯着老九看了几秒。
原来他早有准备!
先前一直伪装,就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你们...你们敢!”他色厉内荏地吼道,“我可是七袋长老!更是将来的东门总舵主!”
阿虎见状,突然大步上前:“王麻子,你还有脸提总舵主?这些年你干的这些龌龊事,哪一件对得起要门兄弟?”
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了院子。
大厅里的气氛彻底变了。
那些原本还犹豫的乞丐们,此刻都怒视着王麻子。
有人已经开始抄家伙,有人则堵住了所有出口。
我最后添了一把火:“诸位兄弟,按要门规矩,背信弃义、欺压同门者,该当何罪?”
“三刀六洞!”阿虎第一个吼道。
“浸猪笼!”老九也跟着喊。
“逐出要门!”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怒吼。
“五十万!每人五十万!”
王麻子突然发出嘶吼,像一盆冷水浇在沸腾的油锅上。
“今日,跟着我的人,事后每人五十万!”
那些原本怒目而视的乞丐们突然停下了脚步,眼中的怒火渐渐被贪婪取代。
五十万,这得要多少年才能讨到这么多钱?
五十万,可以盖一座大房子,再讨个老婆。
钱帛最能动其心志。
我冷眼旁观着局势的变化。
老九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他高举的打狗棍微微发抖,显然没料到王麻子会来这一手。
“王麻子,你到底是吞了多少钱啊,每人五十万都拿得出来!”
“兄弟们!”王麻子没有跳进老九挖的坑,而是趁机大喊,“不要听他们的废话!跟着我干,今晚过后,东门堂口就是我们的天下!”
人群开始骚动,有人已经抄起了板凳,有人摸出了藏在腰间的短刀。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一场混战眼看就要爆发。
老九咽了口唾沫,往后退了半步:“王麻子,你...你这是要造反!”
“造反?”王麻子狞笑着拔出最后一把飞刀,“老子今天就是要造反!”
“所有人!跟我一起上!”
“砍了陈九斤和这两个外来人!”
王麻子的心腹们瞬间眼神阴鹫地望向我们。
那眼中,是无限的贪婪。
在金钱的诱惑下,原则根本不值一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咳咳……咳咳……”
一声虚弱的咳嗽从大厅后门传来。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让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龙头拐杖,在两名小乞丐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他瘦得只剩皮包骨,脸上的皱纹深如沟壑,但那双眼睛却依然锐利如刀。
“堂...堂主...”王麻子的声音突然变得结巴起来。
院落瞬间安静了下来。
老堂主颤巍巍地走到大厅中央,浑浊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当他看向王麻子时,后者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我还没死呢……”老堂主的声音沙哑,“你们就这么急着分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