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杜昊亲自跪着过来奉茶。”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
瞬间刺破了茶室表面温和的氛围。
杜三爷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眼角微微抽搐。
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闪过一丝寒光。
“李老板,”他缓缓放下茶壶,声音依然平稳,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冷意,“年轻人,做事留一线…”
“三爷,”我打断他,从怀中掏出那封烫金请柬,
“这可是您亲笔写的——'犬子当跪地奉茶,以赎其罪’。怎么,现在要反悔?”
茶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楚幼薇的手指悄悄攥紧了我的衣角。
我能感觉到她手心的冷汗。
明眼人都知道,那封信不过是写给外界看的。
等于是给足了我李阿宝的面子。
但他没想到我竟然将这个承诺当真了。
杜三爷盯着我看了足足十秒,突然大笑起来:“好!好一个李阿宝!”他猛地拍手,“来人,把那个畜生带出来!”
脚步声匆匆远去。
茶室里只剩下檀香燃烧的细微声响。
杜三爷重新煮水泡茶,动作依然优雅。
我心中暗叹,杜三爷的心性果然了得!
够能忍。
约莫一刻钟后,门外传来一阵嘈杂。
“放开我!你们反了天了?!”杜昊的声音由远及近,“爸!你叫我来干什么?我正跟朋友...”
倒茶声打断了他的话。
杜昊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在看到我的瞬间脸色骤变:“李阿宝?!你怎么在这?!”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支票,又看了看父亲阴沉的脸色,突然明白了什么,脸上浮现出讥讽的笑容:“哦~原来是来要饭的。我就说你这个废物……”
“跪下。”杜三爷突然冷冷道。
杜昊的笑容僵在脸上:“爸?你说什么?”
“我让你跪下!”杜三爷猛地拍案,茶具震得叮当作响。
“我叫你跪下!给李老板奉茶赔罪!”
杜昊的表情从震惊变成难以置信,最后化作扭曲的愤怒:“爸!你让我给这个下等人下跪?!”
他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咱们怕他干什么?这种废物,直接弄死他不就...”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杜昊的话。
杜三爷的手还悬在半空,声音冷得像冰:“我最后说一次,跪下。”
杜昊捂着脸,眼中满是震惊和屈辱。
他的目光在我和父亲之间来回游移,最后定格在我脸上时,已经变成了刻骨的仇恨。
“你...你会后悔的...”他咬牙切齿地对我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杜昊缓缓屈膝,动作僵硬得像具提线木偶。
他的膝盖重重砸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个声音,带着极度的屈辱。
夺走了杜昊所有的体面。
他不明白,那个意气风发、只手遮天的杜三爷哪里去了。
竟然会对我这个宵小下跪。
我能看到他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保镖递上一杯茶。
杜昊接过时手抖得厉害,茶水溅出来烫红了他的手背,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李...李老板...”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喝...喝茶...”
我没有立刻接,而是俯身凑近他:“杜少爷,你刚才说...要弄死谁?”
杜昊猛地抬头,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就在他要爆发的瞬间,杜三爷一声冷哼,让他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李老板,”杜昊的声音已经十分沙哑,“请...用茶..”
我这才接过茶杯,故意晃了晃,让茶汤洒了些在他的手背。
杜昊疼得一哆嗦,却不敢缩手。
“茶不错。”我抿了一口,把剩下的倒在地上,“就是人脏了点。”
杜昊的呼吸骤然急促,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大腿,鲜血透过西裤渗了出来,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被愤怒占据大脑的人,是感受不到疼痛的。
我居高临下,享受着这一切。
敌人越是愤怒,越是仇恨,我就越是开心。
“满意了?”杜三爷冷冷地问。
我微微一笑,将支票揣进了衣兜,微微笑道:“三爷教子有方。”
杜三爷朝杜昊挥了挥手,“滚下去。”
杜昊死死瞪了我一眼,嘴唇微微蠕动。
我读懂了他的唇语。
他说他会让我后悔。
“我会将犬子禁足在家,不会出来找你的麻烦。”
“谢了。”我将支票揣进西装内袋,正准备起身告辞,杜三爷却突然抬手示意:“李老板且慢。”
茶室的门无声地关上了。
两个保镖像门神一样立在门口,手已经按在了腰间。
楚幼薇的身体明显绷紧了。
“三爷这是何意?”我重新坐下,顺手按住楚幼薇微微颤抖的手。
“既然这么大老远地来了,就陪我这个老头子多坐会儿吧。”杜三爷慢条斯理地重新煮水,茶香在密闭的空间里愈发浓郁:“李老板年纪轻轻,就能让司徒南栽跟头,实在令人好奇。”
水开了,蒸汽在茶壶嘴喷涌而出,发出尖锐的啸声。
“不知道李老板师出何门?”杜三爷将滚水冲入茶壶,“听司徒先生说,李老板可能出自川西唐门?”
“自学成材。”我打断他,端起新倒的茶闻了闻,“好茶。”
杜三爷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李老板不愿说?”
“江湖规矩,不问来路。”我放下茶杯,“三爷是老江湖了,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茶室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檀香燃烧的细微声响。
杜三爷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红木桌面,节奏缓慢而有力。
“李老板,”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你觉得我杜某人,会在乎那些报纸怎么写?”
我心中猛然一惊,抬起头盯着他。
“河州的报纸,有一半是我杜家的人脉。”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剩下那一半,主编们抢着要收我的红包。”
“那三爷今天请我来...”我眸子微眯。
我认定杜三爷是在和我打太极。
到了他这个岁数,不可能不在乎名声!
杜三爷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茶室里回荡:“李阿宝,你是个聪明人。我杜某人最欣赏的就是聪明人。”
他站起身,背着手踱到窗前。
窗外是河州的夜色,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沈一刀给你多少?”他突然转身,目光如炬,“我出十倍。”
“三爷说笑了。“我轻笑一声,“我李阿宝虽然不是什么人物,但也知道‘忠义’二字怎么写。”
“忠义?”杜三爷嗤笑一声,
“李老板,”杜三爷走回茶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河州马上就要变天了。跟着沈一刀,只会跟着他一起沉。”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像鹰隼盯着猎物:
“而我杜某人,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钱、权、地位、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