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不怕刘志远的岳父林国栋?
当然怕!
但是我要赌。
赌他对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女婿的忍耐度。
没有哪个父亲,会容忍自己女儿嫁给这样的废物。
虽然这场赌局,也许会牵连到金河。
但想要摧毁金河赌场,可没这么容易。
刘志远不再来惹我就罢了。
但他来了。
既然来了,我便要让他刘志远彻底翻不起身!
针对刘志远的这场好戏,这才刚刚开场……
我拉开车门坐上车,副驾驶上楚幼薇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但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灭火器。
她正双手死死攥着灭火器,她的瞳孔微微放大空洞无神,嘴唇还在不自觉地颤抖。
我能理解她的心情。
对于第一次见血的反应。
她还算镇定。
至少没有吐在车上。
“吓傻了?”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嗤笑一声。
她这才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灭火器“咣当”一声掉在脚边。
我俯身捡起来放回后备箱,顺手捏了捏她冰凉的脸蛋。
“习惯就行了。”我发动车子,车灯亮起,引擎的轰鸣在巷子里格外清晰。
“这就是江湖。”
楚幼薇机械地系上安全带,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后视镜。
那里映着被倒吊在电线杆上的刘志远,他光着身子,不停地挣扎着晃来晃去。
车子缓缓驶出巷子。
我按下车窗,让夜风灌进来,吹散车里的血腥味。
“你奶奶她们那一辈人,”我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点了根烟,“经历的江湖比这血腥多了。”
楚幼薇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可...可是...”
“可是什么?”我吐出一口烟圈,“觉得我太狠?”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小声说:“我就是...没想到...”
“没想到江湖是这样的?”我轻笑一声,“记住,在这个圈子里,要么让人怕你,要么让人敬你,要么被人吃掉。没有第四条路。”
楚幼薇低下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车子转过一个弯。
远处,金雀茶楼的招牌在远处亮着暖黄色的光。
快要到了。
真正的杀局。
是不见血的。
楚幼薇突然开口:“宝哥,我...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说。”
“你第一次...见血的时候,害怕吗?”
她依然颤抖着,显然还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能从刚刚的视觉冲击中,回过神来。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第一次见血?
是我被打得遍体鳞伤,被丢在街边的潲水桶旁。
那一夜,下着极大的雪。
在我印象中,大雪几乎要把整座城市吞没。
夜,无尽的漫长。
生命也是。
我当时只希望自己快点死。
这样就不用挨冻、不用挨饿、也不用被老爹将眼珠押上赌桌……
可后来……我在那漫天的大雪中,看到了一把油纸伞、看见了穿着黑丝踩着高跟鞋的脚。
还有苏九娘那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庞。
自此,我的命运便开始改写。
我从想死,变成了怕死。
后视镜里,刘志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怕。”我缓缓开口,声音很低。
“但我更怕被人当成软柿子捏。”
进入金雀阁楼的茶社。
穿过九曲回廊,杜三爷正在水榭里煮茶。
不见杜昊,也不见宋彪,甚至一路上连保镖都没几个。
不远处的老人穿着对襟唐装,银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乍一看像个与个退休老头没什么两样。
只有那双鹰隍般的眼睛,透露着沧桑,诉说着他与旁人的与众不同。
“李兄弟,久仰。”杜三爷站起身,抬手示意我们入座,目光在楚幼薇身上停留了一瞬,“这位是?”
“我们公司的员工,刚刚入职,乡下来的,说没见过世面,我带来见见世面。杜三爷……您不介意吧?”
老人哈哈一笑:“哪里的话,我们金雀乃至省城的大世界,以后对你们金河敞开大门,随便消费,都记在我老头子头上。”
他说完,亲自给我们斟茶,倒了杯茶汤,推向楚幼薇,柔和道:“小姑娘别紧张,尝尝这明前龙井。”
楚幼薇双手捧着茶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注意到她的睫毛还在微微颤抖,但至少没再像车上那样失态。
“李老板,”杜三爷推过一张支票,上面写着五十万,他笑着道:“犬子不懂事,这点心意就当赔罪,咱们以和为贵……之前犬子做的事,李老板就高抬贵手,不要去大肆宣扬了……”
我没接,只是端起茶盏闻了闻:“好茶。”
杜三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将支票放到一边,随即拍拍手:“换茶!把我珍藏的武夷山大红袍拿来!”
服务员很快端上一套紫砂茶具。
杜三爷亲自冲泡,动作行云流水:“这茶是我去年亲自去武夷山收的,一棵千年古树上就采了二两...”
茶香氤氲中,我依然不动声色。
他将那杯珍贵之极的大红袍推至我面前。
我盯着那暗红的茶汤,缓缓伸手……
见我伸手端茶,杜三爷终于露出了笑意,“对嘛……”
可很快,他的笑意便有些勉强了。
因为的举到半空的手指,突然一松……
茶杯咣当一声,掉在了茶几上。
茶汤四溅。
整个茶室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楚幼薇瞬间捂住小嘴,满脸震惊地看着我。
她不敢相信,也不敢想象。
我在杜三爷的地盘上,也敢如此的胆大妄为。
杜三爷脸色微变。
“李老板...”他放下茶壶,又浮现出温和的笑容,道:“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钱要是不够,需要多少,你只管开口,只要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我绝不还价。”
我缓缓抬头,目光与他平视,面带讥讽之意,道:“杜三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的要求很简单……”
楚幼薇屏住了呼吸,我看见她的手指悄悄抓住了我的衣角。
生怕一句话不对味。
便又挑起一场腥风血雨。
“哦?但闻其详。”
我笑望着他。
“我要杜昊……也就是您儿子。”
我一字一顿地挤出几个字:
“亲自跪着过来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