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楼？干什么的？”
颜霏一脸茫然。
小厮没有回答，只是笑笑：“姑娘等下出去就知道了！”说罢扶着颜霏站起来。
此时的大厅内，第一个派出去的小厮已经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勾夫人见状，忙一把将其拉到身边，低声问道:“二殿下怎么说？”
小厮喘了口气，回道：“二殿下遣人说，‘萧小公子就是发火泄气，他拆让他拆，明儿一早拿了清单找萧老将军要银子便是！’”
话虽然这么说，可勾夫人眼睁睁看着那些价值不菲的紫檀架子大理石插屏，还有那花了不少银子收的青花缠枝香炉，另有奇珍异宝无数，统统被砸了稀碎，还是忍不住一阵肉疼。
“咦？”正说着话，萧公子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眸突然盯着大厅正中悬着的一盏挑花琉璃灯，不动了。“如果本公子记得没错，这灯中安置的可是穆安郡王府被抄之后，流落到民间的那颗夜明珠？”
勾夫人闻言，面如死灰地点点头，“公子没记错，确是那颗。”
“你别害怕，这么好的东西本公子也舍不得砸！”萧灵远咂砸嘴道。
“嬷嬷，那姑娘请过来了！”
一个小厮凑到她身后，小声地回禀了一句。
勾夫人闻言，脸上顿时迸发出另一种光彩，堆着笑凑到萧灵远身前，“萧大公子，烟儿姑娘虽然还要稍等片刻才能回楼，不过嬷嬷我昨日新得了个姑娘，模样身段俱是上等，公子可赏眼看看？”
“哟？”
萧灵远邪邪一笑，修长手指不老实地在身前姑娘的翘臀上捏了一把，惹得姑娘娇羞不已，却也没拒绝，反而将身子贴得更近。
“嬷嬷舍得？本公子给姑娘开苞可是从不掏银子的？”
勾夫人咬牙挤出一个笑：“萧公子哪里的话，只要您能看的上眼，就是那姑娘的天大的福分！哪里还敢奢求更多！”一边说，一边往身后招招手，示意下人将那姑娘带上来。
颜霏正捧着顺手从桌上拿来的一个果子啃的不亦乐乎，一不留神被人推了出去。嘴角挂着水果残渣，头上的稻草叶子还未择干净，就那样呆若木鸡地暴露在众人眼前，那模样......要多傻有多傻！
大厅顿时死一样寂静。
勾夫人见状，忙抬手用帕子挡住了脸，要死的心都有了，怪她，没说清楚，忘了嘱咐小厮带她换身衣服再过来。
“这就是你说的那姑娘？”
萧灵远看着颜霏似笑非笑，一双桃花眸子更显风流。
颜霏抬手用袖子擦掉嘴边残渣，看向一旁用帕子挡着脸的勾夫人，她认得她的声音，就是她从那些听不出声音的陌生人中将她买下来，丢到柴房里的。
“这......”
勾夫人看看颜霏，又看看萧灵远，有口难言。
颜霏倒是没那么多顾忌，踢开挡路的杂物走到萧灵远身前，却也没看萧灵远，伸手将他手边的点心端过来一碟，一边吃一边问勾夫人：“你买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干活；洛阳呢？我怎么一直没听到洛阳的声音，他去哪了？”
厅内众人面面相觑，心底暗自嘀咕，这姑娘八成是个傻的吧？
勾夫人被她问的愣住，不知道怎么回答，有些求救似地看向萧灵远。后者却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姑娘，见她将碟中的点心吃完，忙亲手递了另一碟过去，还巴巴地倒了杯茶水给她。
大厅众人瞪大眼睛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却无人敢上去插话。
等吃饱喝足，颜霏方看向萧灵远：“有鞭子吗？”
萧灵远看向自己的下人：“取鞭子来！”
不多时，一条九尺软鞭递到颜霏手中，颜霏掂了掂重量，点点头，看起来颇为满意，然后又看向萧灵远：“你是这楼中的人？”
萧灵远摇摇头。
“那你躲远些！”
颜霏看向勾夫人，挣了挣手中的鞭子道。
“哎！”
萧灵远十分听话地领着一群莺莺燕燕起身上了二楼。
勾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二人诡异的一唱一答，竟有些搞不清状况了，他们是认识的？不能啊！
颜霏倒没有给她细想的机会，长鞭临空一甩，鞭稍勾住大厅正中的琉璃盏，稍一用力，那精致华美的琉璃盏便连带着里面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摔落在地，看到二楼的萧灵远都忍不住砸了砸嘴。
勾夫人见状顿时哀嚎一声，若不是一旁的小厮眼明手快地扶住，恐怕已经晕倒在地了。
“你们扶我干什么！还不快上！”
勾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捶打着身边的小厮，萧灵远她不能动，这个不知道打哪来的野丫头还不能动吗？！一旁受了萧灵远一肚子气的众小厮闻言，立刻红着眼朝颜霏靠过来。管她是男是女，平日受了客人们那么多气，好不容易有个出气的机会，哪能白白错过？
之前已经说过，颜霏的花拳绣腿虽然对付真正的高手没什么用，但好歹师承宫廷武师，面对一般的街头混混还是游刃有余的，身形闪转腾挪间颇有些“婉若游龙”的意味。一顿鞭风过后，不仅周围的小厮尽数挂了彩，连楼内仅存的几件珍贵名器也被一一毁去。
萧灵远虽不会武功，可挡不住爱看人舞刀弄枪，此刻他衣着富贵站在二楼栏杆处，看到精彩处，忍不住掷了几锭银子下去，顺带叫了声好。
挨了颜霏几鞭子的小厮见有银子，哪还顾得上打架，纷纷扑过去抢夺起来，勾夫人见此情景，捧着心口又要晕倒。
大厅内正吵吵闹闹乱成一锅粥，却见紧闭的大门突然从外面被一个留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推开，在她身后，一个身穿藕合色曳地望仙裙的妙龄女子，柔柔地从门外走进来，一双美目淡然无波地望向厅内众人。颜霏微微一怔，只觉得她身后似有烟霞轻笼，真真如仙子一般的人儿。
厅内众人被这一瞥钉在原地，无人再动。
萧灵远却眼神一亮，从二楼下来，迎向来人，眨巴眨巴桃花般的醉人眸子，委屈道：“烟儿，你去哪里了？本公子等你等的心都碎了！”声音幽怨动听。
柳烟儿将眼神移到他身上，平静无波的眸子里多了抹色彩，唇边扬起一个淡然的笑，嗔道：“只是回来的稍晚了些，你看你，将这楼中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这可不是本公子一个人弄的！”
萧灵远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含笑看向颜霏：“喏，还有你嬷嬷不知从哪买来的一个丫头！”
柳烟儿循着他的目光看向颜霏，捎带疑惑的秋水眸子在看清颜霏的长相后，略一滞，又恢复常态，不知是贬是扬的说了一句：“你们这么一闹，楼中又要几日做不成生意了。”
说完，再不管厅中如何勾夫人如何，轻移莲步往二楼自己的厢房走去，一旁开门的小丫头忙上前扶着她。
走了两步，却惊讶地发现萧大公子竟未如往常一样跟着自己过来，心中惊异不小，面上却不肯显露丝毫，强撑着一步一莲花地往楼上去了。想当初，萧公子不就是爱自己这副轻尘出世的模样吗？
颜霏未理会萧公子与柳花魁之间的风波暗流，抬手将鞭子掷给拿鞭子来的下人，再看向一连串打击下来已经面如死灰的勾夫人道：“我燕飞可不是什么能让人随意买卖的奴隶，今日我打了你的下人，砸了你的东西，我们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不过你放心，将我卖予你的那人我也会找到，他所受到的，必定不会少于你受到的。”
说完，看向立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小厮：“御京在什么方向？”
“御京？”
那小厮一愣，“这里就是啊！”
“这里就是御京？！”
颜霏顿时大喜，一脚踢开身前滚成一团的琉璃盏，抬脚出了楼，却无人敢拦。
萧灵远难得遇到一个脾气秉性如此合胃口的丫头，哪里肯轻易放过，忙也跟着出了楼，高呼一声：“姑娘留步！”孰不知在他身后，那位高高在上从不仰人鼻息的柳花魁依旧站在二楼处，纤纤玉手紧紧攥着一旁的红木横栏，柔弱背影轻微颤抖一阵后，又恢复了平日那副淡然出尘的姿态，轻声对一旁的小婢道：“走吧！”
梳着双丫髻的小婢忙抬脚跟上，眼睛瞟过那被她抓出深深指痕的红木横栏，心底一阵发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