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啊!”
萧灵轩轻喃了一句,站在她身后的婢女以菱见颜霏进门许久只是呆呆站着,丝毫不懂礼数为何物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生气,出声斥道:“大胆奴才,见了主子为何不行礼?!”
“人家刚入府,哪里懂得咱们府上的规矩?”
萧灵远也是第一次见到颜霏梳洗过后的模样,微微的呆愣过后,忙出声为其打圆场道,说完转向萧灵轩,“三姐,你找她到底什么事啊?!”
“没什么事……”萧灵轩纤长手指轻轻描摹着茶盏上的墨竹形态,声音清婉,“柳姑娘既以容貌立于世,我等俗人自然会生出窥探之心,不过今日一见也算名不虚传。只是我萧府别的没有,好看的女子倒是很多,时日一久,难保我弟弟不会见异思迁,以姑娘的容色与本事,何不找一个真心待你,好好过日子的人?”
柳姑娘?
颜霏愣愣地看向萧灵远,是他给自己取的新名字?
“呃......我是真心喜欢你弟弟的!”
颜霏老实回答道。
“噗~”
萧灵远一口茶水刚入口,闻言顿时喷了出来。
萧灵轩看了他一眼,又转向颜霏,“喜欢?你是喜欢我弟弟的样貌还是他的家世?若他只是个流落街头的丑陋乞丐,你还能如此坦然无畏地说出这句话吗?”
“喜欢就是喜欢,无关身世背景,无关长相名利,如果我喜欢他,即使他沦落为街头乞丐,我愿意与他一起沿街乞讨!”
颜霏直直地看着萧灵轩,毫不示弱。
萧灵轩闻言有些愣怔,心中有无名火升起,可又不知道为何要生气。
“那个三姐……你弄错了!”
萧灵远见自家姐姐神态不对,忙起身站到颜霏身前,将她与萧灵轩隔开。
“她叫燕飞,是被人贩子拐去烟波楼的,不是柳烟儿!”
“嗯?”
萧灵轩一愣。
“你的意思是......我误会了?!”
萧灵轩极少弄错某事,此刻看着二人似笑非笑,周身隐隐有杀气盘旋。
“怎么可能!”
萧灵远忙上前为其捏肩捶背地哄道,“三姐怎么会错,是这帮不长进的奴才搞错了而已!”
“你的意思是……我很容易被别人蒙蔽?”
萧灵轩继续冷笑。
“我……我错了,我不该劝你的!”
萧灵远张了张嘴,头一低,放弃了解释。在姐弟七人中,才智谋略最突出的无疑是萧灵轩,可脾气最臭,性格最阴晴不定的也当属萧灵轩,可说也奇怪,萧灵远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最怕三姐萧灵轩,就连本是一胞所出的大姐萧灵澜都感到奇怪。
“知道错了就好!”
萧灵轩的神色终于好看了些,把玩着手下的白瓷茶盅道,“去祠堂罚跪三个时辰!”
“又罚跪?!”
萧灵远苦着脸道,“我都这么大了,能不能换成别的?”
“可以!”
“真的可以?!”
“你可以选择倒立三个时辰!”
萧灵轩皮笑肉不笑。
“我还是去罚跪吧!”
萧灵远一边说一边快步离开了牡丹厅,在他身后,萧灵轩掩藏许久的笑终于释放出来,果然还是欺负自家弟弟有意思,后宫里那些皇子公主,各个阴阳怪气的,看着就心烦。
等笑够了,萧灵轩忽然想起厅中还站着一个人。
“你叫燕飞?衔泥的燕子,秋来南飞?”萧灵轩纤长手指拈起一枚精致小巧的粉色糕点,左右看了看,用牙齿咬下一小块,又撂回碟子里,“不像是大家族会取的名字!”
“燕飞自幼四处流荡,自然配不上大家族的好名字。”
颜霏回答的不卑不亢。
“呵!倒是有几分硬气!”
萧灵轩嗤笑一声,抬眼从上往下地看着她,“我弟弟既然把你带回来了,萧府自然没有再把人往外赶的道理,虽然府中不甚宽裕,一两个闲人还是养得起的。”顿了顿,继续道:“燕姑娘既然是平民出身,想必也不在乎做一些粗使活计,从今日起,就去厨房帮忙吧!”
说完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的亲信婢女,以菱顿时心领神会,上到前面朝萧灵轩施了一礼道,恭声道:“奴婢这就带燕姑娘去厨房!”
说完起身看向颜霏,语气立刻变了,“别看了,跟我走吧!”
等以菱带着颜霏离开,萧灵轩遣开厅中伺候的几位下人,伸出一根纤长手指,在半空中,勾了勾。下一刻,厅内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房梁上,翻身跃下一位黑衣黑裤,黑布蒙面的神秘男子。
“这个叫燕飞的,去查一查她的底细!”
“是!”
男子领命重新跃上房梁离开,偌大一个萧府,下人婢女来来往往,大白天仍能来去自如,也不愧是萧灵轩亲自出手训练的影卫了。
萧氏一族,多出武将,生于战场,死于战场,马革裹尸,更有甚者连尸骨无存都是常事。
所以萧家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只有武者排位可入祠堂,战死的萧氏子孙大多会在祠堂拥有一座排位,享受香火供奉,牌位越立越多,久而久之,萧氏祠堂便成了萧家为大夏安稳立下汗马功劳的另一佐证。
偌大的祠堂内,长年只有一个老仆看管烛火。
牌位森森,烛火摇曳,终年未绝的袅袅青烟在室内氤氲,角落里悬挂的白绸常被阴风吹的飘舞,更显得此处幽暗可怖。
“公子!”
身着碧裙的清秀婢子提着一个雕花的红木食盒,施施然迈进祠堂,语气轻徐如春风拂柳:“老爷听说牡丹厅里的事了,特意让奴婢拿些糕点来看公子。”
“知道了!”
萧灵远应了一声,依照惯例在每座牌位前各上了一炷香后,转身回到神桌前的蒲团上,也不下跪,盘腿坐在蒲团上,如对峙般看着众灵位。
“诸位叔叔伯伯,灵远知道你们为大夏付出很多,也期待灵远继续为萧氏一族争光,可萧氏一族传承至灵远这一代,上上下下只有我一个男丁了。父亲和几个姨娘姐姐心疼灵远,不许灵远学武功上战场,每日只盼着灵远讨媳妇回来为萧家开枝散叶,可灵远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囿于男女私情?
所以诸位叔叔伯伯若是在天有灵,定要早日助灵远成就一番事业出来!
还有呢就是,我三姐今年都二十五了,诸位叔叔伯伯努努力,在天上为我三姐牵牵红线,早日保佑我家三姐嫁出去,那灵远真就感激不尽了!”
听得旁边的长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仔细你三姐听到,又要念叨你了!”
“她耳朵再长也不能伸到这里来吧?”
萧灵远无所谓地将长腿伸到另一个蒲团上,枕着蒲团就地躺下,双手放着脑后,闭上眼睛昏昏欲睡,长而微卷的浓密睫毛轻轻颤动,如春日桃花清盈飘落。
忽而又想起一事,睁开眼睛转头看向长亭,“对了,我走就走了,燕飞如何了?没被三姐惩治吧?”
“公子不必担心!”长亭微笑着为他盖上一件外衫,“三小姐并未为难燕姑娘,只是让她去了厨房,公子若是有别的心思,等三小姐回宫之后,再将她调到春风院也是一样的!”
“果然还是你最懂我!”
萧灵远笑嘻嘻地顺手在长亭光滑的脸颊上摸了一下。
“对了,燕飞托我办的事儿,先缓两天,等三姐回宫了再说,不然她又要找机会收拾我了!”
“是!”
长亭柔柔答道。
萧灵远闻言,终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睡觉。
萧府的厨房,等级规格十分森严,主子与下人的厨房并不在一处,各院又有独立的小厨房,每日清晨自有运送果蔬的马车从府外进来,然后再逐级递分下去。
最好的蔬果,自然由最高等级的人享用,其余丫鬟仆人,又分一等二等三等,吃穿用度又有不同,颜霏被三小姐一声令下分到厨房去,自然是进了最低等的,为下人煮饭的厨房。
入夜,萧府书房,昏黄的烛光下,萧灵轩正坐在桌前翻一卷古籍,窗外万物静寂,屋顶上忽有瑟瑟响动。
萧灵轩翻动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侧耳听了片刻,又放下心来,将停在空中的那页书翻转过去,下一刻,窗户被无声无息地打开,清冷的夜风霎时闯了满室。
“启禀主子,前些日子交代属下调查燕飞底细,如今已有了眉目。”
黑衣黑靴黑巾蒙面的神秘男子屈膝跪在萧灵轩身前,垂首回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