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外机在窗外发出垂死挣扎般的嗡鸣，齐妙把第十三个空咖啡罐捏扁投进垃圾桶。"啪"的一声闷响，铝罐撞在桶壁上弹了一下，最终不甘心地滚落到墙角那堆同样命运的同伴中间。
显示器蓝光在凌晨三点的实验室里格外刺眼。齐妙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最后一行代码。屏幕上三维城市模型突然亮起来，无数光点沿着虚拟街道流动，像一场微型流星雨。
"交通流模拟误差率0.03%..."她轻声念出数据，喉间泛起咖啡的苦涩。这个数字本该让她雀跃，可母亲临终前攥着的那份污染检测报告又浮现在眼前——那上面用红笔圈出的超标数值，精确到小数点后四位。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将她的影子钉在贴满演算公式的墙上。雨还没落下，空气已经黏稠得能拧出水来。齐妙扯了扯黏在后颈的碎发，突然听见走廊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笑声。
"家人们快看！这就是传说中能改变城市未来的黑科技！"甜得发腻的嗓音伴随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脆响由远及近。实验室门被猛地推开，一个举着粉色自拍杆的女生倒退着闯进来，手机镜头差点怼到齐妙脸上。
齐妙条件反射地抬手遮挡，枸杞茶在马克杯里晃出暗红色的涟漪。补光灯刺眼的光线下，她看清来人染着樱花粉的波浪卷发，眼角贴着星星亮片。女生脖子上挂着校园记者证，名字那栏写着"林小满"，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她后颈若隐若现的蓝色蝴蝶刺青。
"未经许可禁止拍摄。"齐妙的声音比她自己预想的还要冷。她伸手去挡镜头时，注意到对方美甲上贴着微型摄像头，正对着她的电脑屏幕。
林小满吐了吐舌头，手机镜头却狡猾地转向墙上的设计图："别这么严肃嘛~观众老爷们就爱看天才美少女..."她突然噤声，因为齐妙已经按下紧急断电键。整个实验室瞬间陷入黑暗，只有应急灯在墙角投下血红色的光晕。
黑暗中，林小满的手机发出电量不足的提示音。齐妙听见她小声咒骂了一句，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等备用电源启动时，那抹粉色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拐角，只留下一缕甜腻的香水味混在机房特有的金属气味里。
齐妙重新启动系统，却发现三维模型的东南角出现异常数据流。她皱眉放大那个区域——正是母亲当年执意不肯搬迁的老城区。代码行间突然跳出陌生指令，像毒蛇般缠绕着她精心设计的算法。
"怎么会..."她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微微发抖。这时身后传来两声克制的敲门声。
"打扰了。"
齐妙猛地转身，看见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倚在门框上。他左手把玩着玛瑙袖扣，右手随意插在裤袋里。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露出锁骨处一道淡色疤痕。最让她警惕的是那双眼睛——虹膜在灯光下呈现出不自然的浅褐色，像是长期佩戴美瞳的结果。
"喻阳。"男人向前一步伸出手，腕表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冷光，"家父很欣赏令尊当年的研究成果。"
齐妙没去握那只手。她注意到喻阳身后站着个穿三件套的老者，正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金丝眼镜。老人抬头时，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但齐妙还是捕捉到他扫过电脑屏幕时瞳孔细微的收缩。
窗外雷声越来越近，空调突然发出"滴答"一声。齐妙低头，看见一滴浑浊的水珠正落在她运动鞋旁边，在积灰的地板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坑。
"我要直接和喻董事长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
喻阳轻笑一声，从内袋抽出烫金名片。就在他俯身的瞬间，走廊传来"砰"的巨响，接着是金属工具散落一地的嘈杂。一个穿工装裤的高个子男生揉着肩膀出现在门口，工具箱里掉出的水平仪一路滚到齐妙脚边。
"抱歉，楼管说这层要锁门了。"男生弯腰去捡工具时，后颈露出一片狰狞的烫伤疤痕。齐妙注意到他虎口处结着厚厚的茧子，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些许水泥渍。
雨终于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窗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拳头在捶打。齐妙的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
「想知道你母亲为什么至死都不肯签字吗？」
她抬头时，正好看见喻阳的袖扣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而三公里外的城中村拆迁现场，林小满的直播镜头正对准墙缝里渗出的靛蓝色液体，弹幕突然疯狂刷起"有毒！"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