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开门声响起。
刚刚洗完澡的莫子谦，已经提前在浴室里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他此时顶着一头吹干不久的蓬松黑发，脖子上挂了条纯白毛巾，正低头踌躇地看着手机，另一只手还扶握在门把上。
指尖悬在距离手机屏幕的毫厘处，屏幕里是短信的消息栏，指腹下方则是金道允的头像，然而指尖却始终凝固在空中，笃笃不敢落下。
——要发个信息么……
莫子谦心里踌躇道。
“一直站在那里干嘛呢？”
颜继明已经做好了早饭，此时正拿着餐巾擦拭着湿哒哒的手指。他看莫子谦站在门口一副踌躇不定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都洗完了的话，就赶紧过来吃饭吧。”
莫子谦闻声下意识抬头，见颜继明似乎站在餐桌旁等了很久，于是只好先放下了手机，傻乎乎走了过去……
“吃吧。”
颜继明转身去厨房拿了只杯子，随即往旁边饮水机的方向走过去。只是头也不回地冲着身后的人招呼了一声。
“哇——”
莫子谦坐到餐桌前，此时正一脸震惊地盯着桌上的味增鸡汤，头也不抬地冲着颜继明的背影难以置信道：“是你亲自做的吗？还以为你不怎么在家吃呢……”
颜继明闻言没什么表情，接完水一脸平静地转身走回来。他拉开了莫子谦对面的那张椅子，垂眸坐下的时候只是语气淡淡地回道：“一个人的时候当然是了，毕竟没有和谁在这间公寓里一起吃过饭。”
“没有人在这边住过吗？”
莫子谦抬头盯着他的脸，感到意外似得好奇道。
“……对，一个都没有。”
颜继明一只胳膊肘抵在桌面上，歪头用手背撑着颈侧，帅气的桃花眼突然满是坏笑地盯着面前的脸，他语气戏谑地忍不住调侃道：“——你，其实是好奇其他的事情吧？”
“不，不是……”莫子谦心虚般连忙摇头，支支吾吾还想要狡辩：“……只，只是……”
“莫子谦先生你，是第一个。”
话音落实，颜继明的嘴角上扬起不太害臊的弧度，他依旧盯着莫子谦，眼神里满是诚恳，语气更是温柔到不行。
莫子谦闻言感到意外，他一手举着勺子，放嘴里轻轻抿着。没过一会儿，老脸就开始微微泛起了红，他垂眸含羞带怯地盯着桌上的汤，胸口里那颗不争气的心脏，又开始砰砰直跳。
那声声心跳直震得脑子不受控制，令他嘴角上扬起羞怯的弧度。弧度一点点加深，他不自觉将本来轻抿着的勺子彻底含进了嘴里，握着勺子的手抽动了两下，金属的勺子便一不小心就磕住了牙齿，疼地他闪了个激灵。
莫子谦腆着绯红的脸蛋，忍着痛，羞愤地将视线快速撇向一边。他打心眼里，为自己那不争气的小鹿乱撞，感到十分害臊——
疯了，为什么竟莫名觉得有点开心？！
“……”
这时颜继明已经拿起叉子，专心吃起了身前盘子里的蔬菜沙拉。
“……”莫子谦低下头，诧异地看着他盘子里的沙拉，语气质疑道：“——就吃这个……能吃饱吗？”
“啊……”颜继明闻言放下了唇角的弧度，视线盯着盘子里，淡淡解释：“最近在饮食管理。”
莫子谦闻言愣了愣，脑海里立刻回想起颜继明那副精壮结实的身材，老脸又不禁意红了起来——
明明看起来完全没有管理的必要啊……
——他心里生出某种钦佩。
话音落了许久，身前人却没什么反应。颜继明抬头看向莫子谦的脸，桃花眼里闪烁着眸光，看清对方的表情，他眼角立马透露出戏谑的笑，张唇又开始调侃：“表情看起来有点奇怪呢？哈哈。”
“……我哪有！”
莫子谦慌忙回过神，果断装蒜道。
“噗，”颜继明埋下脸轻笑一声，“我虽然读不了你的心，但是那副表情，我一看就能知道了。”
“咳咳。”
莫子谦闻言连忙收敛住表情，眼神尴尬地瞟向了一边……
——
早上的时间过得很快。
莫子谦喝完汤，很自觉地把餐具收拾起来，端进了厨房里。他捞起袖子开始刷碗……
“莫子谦先生，”
——颜继明的声音从厨房外传进来。
“什么？”
莫子谦下意识转过头，循声望去。
“——今天没有行程安排吧？”
颜继明站在比自己矮了两颗头的镜子前，俯身将脑袋向前凑近，臭美似得抬手理了理头顶蓬松的自然卷。
“哦，没有。”莫子谦应他一声，随即转回头去，边继续刷碗边有些好奇地问：“……是要去哪里吗？”
“买手机，”颜继明伸手捏住一小撮刘海，修长的手指将其绕了个圈，再放开，那一小捋本就微卷的头发，便在空中缓缓扭了起来——
“没有手机会很不方便。”
他盯着镜子，接着淡淡的道。
莫子谦闻言十分意外，他清好最后一只盘子，朝外面走了出去，语气有些惊讶：“手机丢了吗？”
——所以，才没看见信息啊……
他心里不由感到释怀。
“不是。”
颜继明始终盯着面前的镜子，他抬手开始系起袖扣，语气像是在刻意显得自然：“在柳正南那里。”
“……”
莫子谦站在他身侧，闻言立马沉默，目光呆滞地看着他的侧颜。
“所以趁着出去，买一个。”
颜继明直起身，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他朝莫子谦转过头。只见对方正阴郁地垂着脑袋，刘海也跟着披了下来，在他半张脸上都盖下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他看不清莫子谦的眼神，然而却十分轻易便感受到了异样。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想要捉弄，语气不由变得坏坏，“莫子谦先生……”他看破不说破地冲着莫子谦笑起来，“我们一起去吧。”
“啊……我就不……”
莫子谦闻言抬头，强装着让阴郁消失。
“哦？”颜继明倾身朝他凑过来，表情故意失落道：“又要像上一次那样，放我鸽子吗？”
“！”莫子谦打了个脑颤，响起那晚和金道允约见的尴尬场面，额前不禁冒了滴冷汗，他只好无奈地支支吾吾妥协：“……我……我去……”
“那穿好衣服出来哟~^O^”
颜继明欠揍兮兮地扬了扬嘴角，随即抬步走向玄关……
——
手机专卖店里。
“好了~膜也为您贴好了~”
店员将手机包好，递给了站在柜台外的颜继明。哪怕此时颜继明带着口罩，穿着灰色大衣，他还是很容易就认了出来，于是态度极好道：“应该很快就能开通……”
店员是个聪明人，他尽量克制住自己此时内心无比澎湃的激动，只是小声地接着挤眉弄眼道：“——在走之前，能请您……帮我签个名吗？……哈哈。”
颜继明戴着墨镜，那架占了半张脸的大圆墨镜框此时从他高挺的鼻梁上滑了下来，露出那清澈明亮的桃花眼。他埋着头，眼神十分平静，语气却有点无奈——
“啊这……免费手机壳就不用了吧……”
……
此时站在门口不远处的角落里，浑身上下包得比颜继明还要密不透风的莫子谦，埋头往口罩里叹了声气——
“要不是因为愧疚，我才不会来……”
颜继明摆脱了店员的纠缠，向后潇洒转身，他踩着油亮的皮鞋，“哒、哒”往门口莫子谦站着的方向不紧不慢走了过来——
“买好了，等很久了吧？”
莫子谦闻言，摇了摇头：“也不是很久……”
随即却有点不耐烦地转过了身，大步向前走去……
——
此时天空有些阴沉。
看样子，老天爷似乎有下雨的意思。
宽阔的公路上，此时只有一辆黑色奔驰在不急不缓地向前行驶着……
莫子谦坐在颜继明旁边的副驾驶座上，抬眸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黑压压的乌云，眸子里略略有些失神。
“你不好奇为什么会在那个人那里吗？”
颜继明开着车，突然侧头，瞄了一眼身旁心不在焉的人，随即继续看向前方，目不转睛地补充道：“我是说手机。”
车子向右拐了个弯，莫子谦上身便不自觉随着惯性往左微微倾斜。他眼珠子不禁意撇向颜继明握在方向盘上修长白皙的手指，语气略有些踌躇——
“……是能问的问题吗？”
颜继明闻言看着前面笑笑，说破道：“我看你像是很好奇，却一直压抑着……”
“……”莫子谦埋头，嘴唇蠕动了两下。
“是我这次拍杂志时故意落下的，”颜继明语气停顿片刻，他握着方向盘的十指稍稍紧了紧，随即还是决定坦白道：“——为了制造和柳正南先生见面的机会。”
“……”
莫子谦其实已经猜到，但亲口听到对方这么说出来，心底的失落感便更加清晰地向上蹿起。他别过头，继续默默看着车窗外面的风景。
此时外面已经开始飘起了绵绵细雨，看起来就像在黑压压的天空下，泛起一层浅浅的白雾一般，将车内的空气也衬得凝重。
前方红灯亮起，颜继明踩下刹车——
“我对那个人很感兴趣。”
他平静地补充道。
“如果正南哥听到的话……”莫子谦话音停顿了一会儿，“那一定会很高兴的。”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克制着什么，放在大腿上的五指，已经慢慢开始向掌心收拢，似乎有攥紧成拳的势头。
“是吗？”
颜继明装作不禁意地朝他瞥了一眼，视线正好瞟到他的那只手上。明亮的桃花眼随即微微虚了起来。
“……你们俩还在一起拍过广告不是吗？”
莫子谦垂着头，眉毛耸拉下来，眼神既黯淡又没有神采。表情像是很委屈，他开始自顾自念叨起来——
“对他感兴趣很正常，毕竟谁又会讨厌呢。”
“——正南哥很有人气的，”他顿了顿话音，语气十分勉强，踌躇着犹豫道：“……就算是男的，也会对他产生好感。”
颜继明瞟向另一边的窗外，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突然抬起又放下，这么轻轻点着，便发出细微声响。
他忽地又抬起手，勾起指节若有所思地挠了挠下巴，随即伸长手臂，搭在了副驾驶的椅背上，“所以，”他上身跟着往莫子谦凑近过去，尽量平复住唇角的躁动。他的语气中似乎隐约透露出喜悦——
“你在吃醋吗？”
莫子谦闻言猛地转过头看向颜继明，他盯着那双看起来依旧平静的桃花眼，失落的潮流便再一次席卷而来。他的眼睫无力地垂了下去，投下点点阴影。
犹豫片刻后——
“是。”
他果断承认道。
“——但是很讨厌……”
羞与耻在这句话中交融，脸上的温度变得越来越明显。莫子谦有点替自己感到害臊，他赶紧撇开了头，顶着一脸的红晕，下嘴唇还微微翘起，样子惹人怜爱。
“所以你不必说出……”
颜继明伸手捧住他的脸颊，将他转了回来，随即不给对方丁点反应的机会，就直接凑头吻了上去。
“唔……”莫子谦没反应过来，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闭上双眼，唇上就有一股湿热感蹿入了大脑。
——这个吻很深，却也很温柔……
——是比以往每一次都要温柔的深吻……
他还睁着眼睛，就这么呆呆地凝视着对方眉宇间那抹温柔至极的神韵，差点忍不住再一次沦陷进去……
“嗯……”唇齿分开的间隙，莫子谦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缓缓移开视线，稍稍转过脸，看向挡风玻璃前面的路灯。他抿了抿唇，刚才那个酥软的吻，让他此时的语气有点柔弱：“信号……”
“——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