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灵筠本是好笑,可对上裴闵安难掩痛意的眸光,神情不禁微怔,心上也油然生出伤感。
从前以为这人是个渣男,接触之后慢慢改变了观感。
渣不渣的,看从哪个角度说。
赐婚不是他乐意的,奔赴战场更是皇命难违,虽说他三年间从无联络,的确是对原主冷淡,但是想想原主随时有可能觉醒命格,离开裴家,他不愿与对方多牵扯,乃至生出感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至少他回来之后,对她这个夫人还算维护。
只是没想到,他会真的喜欢上她……
是的,现在曲灵筠终于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了。
喜欢或不喜欢,用心去观察,其实很难掩饰,若是做戏,瞒不过她的眼睛。
自然,裴闵安也没必要如此。
曲灵筠无声的轻叹一声,得承认,她也有那么一点心动,毕竟摆在面前的绝对是古代版高富帅,谁还没个穿越梦被美男爱慕来着?
如果她不是眼下这个处境,倒是不介意与对方来上一段。
可惜……
曲灵筠深吸了口气,打起精神,晃了晃他的手,“虽然不能参加你的生辰宴,不过我可以提前给你庆祝嘛!跟我来!”
裴闵安自然不会拒绝她,顺着她的力道,两人一起往厨房去。
他们到了厨房,里面的下人都惊呆了。
夫人来厨房不奇怪,可大人也来了,这未免惊悚。
曲灵筠也不理会,问清楚需要的东西在哪里,就将他们都打发出去了。
转头笑眯眯的道:“你坐旁边看着我做,好不好?”
“可需要我帮手?”裴闵安并不是君子远庖厨的信奉者,见状不但不以为忤,还主动询问。
曲灵筠惊讶,“你会?”
“行军时,偶尔需自己动手烧火做饭,不过用到我的时候不多。”裴闵安很坦诚。
曲灵筠噗嗤笑了,“那是。”如果到了需要你这位统领动手的地步,那境况得多糟糕啊!
“不过不用啦,我自己来就好,你陪我,不然一个人太无聊了。”
裴闵安应了,见她这就开始忙活开了,不愿给她添乱,自己也找了个凳子坐在一旁。
曲灵筠不会做太复杂的大餐,不过想着生日嘛,面条是必备的,就准备做顿鸡蛋面,这个她还是有把握的。
先拿面盆和面。
她不熟悉这里的东西,初时有些手忙脚乱的。
不过和上之后就找到感觉了。
裴闵安牢牢的盯着她,目光越来越柔和。
看着她不小心将面粉蹭到鼻尖上,只会觉得可爱;看着她因为用力而脸颊变红,额头沁出汗意,他又有些心疼,想说让她不要做了,还是交给厨娘……可是转念看到面盆里渐渐成型的面团,想到她亲手做的吃食,他的嘴张了张,却没说出阻止的话。
他想要尝尝,她的心意。
裴闵安抿了下唇,从袖笼里掏出帕子,起身上前轻轻擦拭着曲灵筠的额头上的汗。
正在奋力和面的曲灵筠动作不由顿了顿,侧头看向他,“谢谢。”
裴闵安眸光幽幽,沉默着摇摇头。
夫妻之间,说什么谢?
他不过是做了点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曲灵筠本就是为了哄他开心,见他还是绷着脸,满身透出郁气,不由扯开个明朗的笑容,“我这样是不是很狼狈啊?很久没亲自动手啦,有点生疏,不过相信我,最后做出来味道一定不错的!”
裴闵安细致的为她将汗擦拭干净,这才停了手,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瞳仁里,惟有她一人。
“你会亲手做,我已经很是惊喜。”据他所知,那些世家贵女所谓的亲手做羹汤,不过是动嘴吩咐,动手都是交给下人的,他以为她也是如此。
曲灵筠笑嗤了一声,“小瞧我?一会儿让你见识见识!”
和好面,便要擀面了,曲灵筠做这个极有耐心,把面片擀得薄薄的,最后再切开,撒上面一抓一抖,面条细的也就比龙须面稍稍粗些。
不过她实在不会用灶台,裴闵安见状主动申请烧火煮开水。
看着他这么大只坐在灶台前往里添柴火的模样,曲灵筠撑着手笑不可抑,“这要是让人瞧见了,非得骂我不可!”
“为何?”裴闵安并不觉得做这些有什么不可以,反而在火光的映照,面容透出丝平和。
犹记得幼时,裴家境况越来越不好,母亲要顾着生意,他便时常趁着练武的间隙跑去厨房找王妈。
王妈是厨娘,待人极为和善,尤其待他格外的好,每天都悄悄备着点心,等他来了再端出来给他吃。
一应所用都不是公中的份例,而是她用自己的月例买了材料,亲手做的。
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那些点心的滋味,软糯可口,又香又甜。
他曾听人说过,王妈未入府前,原是成过亲有了儿子的,可她男人好赌,时常的不着家,不仅不往家里送家用,反而每每将王妈亲苦为人浆洗衣服的钱也都抢了去,尽数拿去赌坊。
一次王妈的儿子发起高热,正准备带去看郎中,可偏巧这时她男人回来了,丧心病狂的将她给儿子看病的钱抢走,还将她打伤。
那一次,王妈的儿子没能撑过来,小小年纪便夭折了。
王妈自此对男人死了心,坚持要和离。
那男人不肯,她便自卖自身,来到裴家。
裴家虽然势微,但到底不是平头百姓能够招惹得起的,她男人见状也只有自认晦气,写了休书给她。
王妈恢复了自由身,从此便踏实的留在了裴府。
又因着裴闵安与她儿子岁数差不多,慢慢的,王妈便将所有未来得及给亲生儿子的母爱,尽数给了裴闵安。
只不过,当时的裴闵安年纪还小,并没想那么多。
他本能的知道王妈是喜欢他的,对他好的,便与她多有亲近。
直到后来,他大些了,一次出门历练回来后发现,王妈竟以偷窃主子财物的名头被发卖出去,他才渐渐明白过来,他与王妈名是主仆,实则在他心里,早已将她当作亲人了!
可那时,已然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