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蔺楚,蔺尘心里倒是又爱又怕。这一年多以来,要是没有蔺楚,蔺尘都怕自己张罗不开这一堆烂摊子。
他这个人只要是认真想做了,二话不说上手就是先做起来,从来不需要蔺尘再多操心的。最多的时候都是缺什么东西了,来跟蔺尘要一声。
其他时候,蔺楚都能自己把事情做的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圆满。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又不屑那些中饱私囊的做法的。
可是怕的是,蔺楚他这人也是想一出是一出,有时候脾气上来了说不干那也就不干了,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蔺尘这辈子都在给人做妥协,但是遇到蔺楚这样的,就是永远拿他没有办法。
不过,有时候蔺尘心里想,也许蔺楚就是活成另外一个样子的自己呢?这么一安慰,他也就不再头疼了。
酒宴上说的事情表明,这下蔺楚可以外出去跑一跑了,蔺尘当即觉得是件好事情,连带着给蔺楚安排。
“镇里面守卫的事情你也别担心,我派人帮忙按照你之前的规矩管着,一有空我就去看看有没有纰漏。”
蔺楚却是毫不在意地道:“哎,那不用你操心,我这都整顿的一年多了,还没有能用的人岂不是显得我是个废物了吗?”
“别说我还得事情商量妥了才会出去了,就算我这一刻突然出去游山玩水了。我那些做千灯镇的守卫的人也会照旧!”
蔺楚此刻也是喝大了,心里面一说到一年来的事情,就对自己带出来的人满意极了。
“对哦,咱们现在配了法宗给的赤金刀了……”他想了想,又突然酒醒了似的,低头思索了片刻,缓缓又对蔺尘点了点头道,“那是得管管,注意别把谢兄弟给咱们的赤金刀给弄丢了。”
说着他摸了摸自己手下的那把崭新的赤金刀,脸上满是爱惜之色。
蔺楚他爹给他留下的那一把旧刀,不仅年岁久了,没有了往日的风采。而且当时是许多年前了,现在法宗锻刀的手艺更是比从前更精进了。
严格来说,谢振衣给他们带来的赤金刀有二百零一把。唯一那把特别的,是谢师兄亲自给他锻造的这把。
按照蔺楚的体型,谢振衣给他锻造的这把刀不仅用着趁手,而且在外观上也能直白地看出些许与众不同来,连刀鞘都打磨的特别漂亮,还镶嵌着宝石。
不过……谢师兄怎么给装饰的图案是只古朴造型的老虎?蔺楚第一次看的时候,就头皮一紧,下意识地想起来当初在端午的时候,和道宗的裴樨和唐槭两人闹起来那一幕……
难道这也是谢师兄的一种变相的敲打?让他好好记着自己以前的那些混账事儿?
蔺楚不敢问,蔺楚也不敢说,只能一个劲儿的夸赞和感谢,半点不敢提自己以前那些破事儿。
谢振衣看他们醉成这个样子了,说了句算了,还是该早点回去了,就起身要走。结果他刚站了一半,就被旁边已经喝的糊里糊涂的唐泗一把拉了下去,差点一头磕桌子上去。
“谢师兄!你不能走!说好今天喝个尽心呢,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唐泗一边叽叽咕咕,一边伸手拿酒壶又给他杯子里倒。
可是那手是歪的,壶身也是歪的,澄金的酒液顺着歪倒的壶口一个劲儿的往桌子上浇酒。
一旁自己喝得美的师重连连摇头,痛心疾首地对谢振衣吩咐道:“快给他酒壶拿过来把,人都喝傻了,白白浪费这么好的酒。”
谢振衣一边提防着别打翻了桌子,一边躲着桌面上往下淌的酒液。此刻深深叹了一口气,捞了唐泗手上的酒壶放远了。
随后他揉了揉太阳穴,后知后觉又十分疲惫地道:“唐槭师弟是不是知道他是这个德行,这才不出来跟咱们赴宴的啊。”
师重一听倒是笑了,没有反驳,模棱两可地道:“你唐槭师弟可是聪明着呢。”
“唔,我们少主来了?少主你不能喝酒啊……多……多吃点菜。”唐泗四下里张望,嘴里也是嘟嘟囔囔,“今天菜不错,不过……好像有点凉了。”
“蔺少主,我们少主来了,你给他再上几个热菜来。少主他不能吃冷呢……”
眼看唐泗四处乱看,人都要掉到椅子下面去了,谢振衣一把把他掰正,随后有些感慨地道:“你别说,这小子闹归闹,但是还真挺把咱唐师弟的事情放心上的,醉了都不忘记照顾人家……”
蔺尘本来就没喝多少酒,压根也醉不了,此刻见谢振衣这样说,倒是有些安慰地道:“看来唐槭仙君的家里那边的人很关心他。”
“这许多年,我看唐槭仙君他都是一个人来来往往的,看上去都有些不忍心。不过还好,去年是裴樨姑娘经常跟他一块下山来的。”
说到这个,师重倒是有些感叹地道:“那不是一点的关心了,那是特别在意。”
唐槭这孩子打小主意就正,自己想的事情别人劝是劝不了的。当时一条江船就直接顺着下了江南,一路不回头地来了玄青山。
后来他就再也没有回过蜀中去,那边的人说想过来看他。知道蜀中的墨宗事情又多,家里的状态又特殊,那些要来的询问大多数时候都被唐槭他婉言谢绝了。
来信就回过的很好,不必挂念之类的客套话。信里看不出来的唐家人,就只好暗中给他这个做师父的写信,问问情况,身体怎么样,出去散心了没有,有没有结交什么朋友。
可是师重看着这些信也是发怵,毕竟他也没什么好写的。因为大多数时候,他自己就不在玄青山。而且唐槭也不爱下山,就更不要提结识什么朋友了。
所以他往常回信也都写些什么,孩子身体不错,玄青山灵气很足,让他们放心,唐槭又读了许多书之类的云云。
不过这一两年倒是好起来了,师重往蜀中去的信终于有点东西可以写了,夏天写的是孩子把师妹得罪了,绞尽脑汁去赔礼道歉,随后两孩子就和好了的。
秋天炫耀的是,两徒弟真好,还知道给自己酿桂花酒喝,如今终于有点当师父的感觉了,他算是有福气了。还顺便给蜀中寄过去一坛,不知道是在炫耀还是在分享喜悦。
冬天提的都是,两孩子差点给他吓死,听到山下千灯镇遇险就下去帮忙了,结果怎么着,还真挽回了大局,就是受了点伤,但是无妨,为师会给他好好养的。
后来到了春天,师重写的信就沉重了起来,里面都是唏嘘,唉,孩子走了一个去崤山法宗了,另一个就天天在家里闷头看书了,没热闹看了,山上怪冷清的。
夏天一路没什么事情,直到听到崤山学宫的来信,说崤山学宫弟子去历练的“蓬之心”秘境出了大乱子了。
然后你们家孩子现在要坐马车往北方赶了,路上都看顾着点吧,不过也别太担心,那马车和带的人都是好手。
再到秋天就是蜀中给他来信了,一路问的都开始是修仙界和暗门之间的事情了,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墨宗就开始想要入局了。
蜀中唐家从来没有轻视过这个离开家的孩子,也在尽最大的力气给予唐槭想要的环境。就算修仙界的环境不允许,那墨宗也能给足了人手,保证这个自己在外面的孩子能够有最大的保证。
师重想到了这里,微微笑了起来,他的弟子,都是有人关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