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来,昨夜去千灯镇夜宴宿醉就地歇下的几人就都回来了,唐泗一回来就忙不迭地跑来自家少主这里一边讨茶喝一边报告昨天谈论的结果。
“就是这样,以后就让蔺楚兄弟带着几个修士跟着咱们的商路跑呗,试试看哪里的销路最好再推荐他们在当地开瓷器铺子也好,直接挂在咱们天工阁下面也行,少主你说呢?”
唐泗说完,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唐槭,一副我安排的是不是很棒,快夸我的表情。
“不错,就按你说的办吧。让带队的墨宗弟子多照顾着点,他们毕竟修为上差一些。”唐槭一边淡定地给他分茶,一边点点头道。
心满意足地喝下一杯清香解腻的玄青绿茶,唐泗这才再次回转到刚才的话题上来,有些疑惑地道:“蔺楚兄弟资质也不差啊,我试了一番,要是能去宗门好生培养,未来可期啊……”
“可惜我跟他提了一嘴,说安排他去蜀中墨宗,结果这个蔺楚竟然开口拒绝了……真是想不明白,难道现在我们墨宗在修仙界已经没名气了吗?”
一旁的裴樨听了之后,微微一笑,摇着头道:“他连心里最推崇的法宗都没去,他挂念的原因不是因为这些虚无的名气。”
她把蔺楚的身世和他们认识的经过,跟唐泗慢悠悠说了一遍,然后满意地看到唐泗的脸上由惊讶到愤慨,又从好笑到无奈的转变。
“真没想到,这小子以前竟然还给我们少主使过绊子!嘿,亏我昨天还打包票要带他发财。”蔺楚脸上气成了个包子,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他转了转眼珠子一想,贼兮兮地瞎出主意道:“少主,等他跟着咱们天工阁的商队出去,我让人悄悄跟他开点玩笑,给你报仇如何?”
唐槭摇了摇头,更加无奈地道:“事情都过去多久了,而且当时也没真出什么乱子。”
“对啊,我当时就把仇报了,蔺楚那时候可是出了好大一个丑呢。要不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怎么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是不是啊,师兄。”想起来当时蔺楚被自己的化虎符吓得大惊失色的样子,裴樨捂住嘴笑了起来。
见唐泗似乎还真有点不服气,唐槭想了想,柔声吩咐道:“这几年千灯镇也不容易,本来各处乱他们销路就难,来千灯镇的商人也少。”
“要帮忙就大大方方帮了,也不要再想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了。蔺楚虽然脾气有点古怪,但并不坏,这一年多以来,的确给千灯镇帮了大忙。”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就是怕脾气上头的唐泗不听劝。
对于让别人听自己话这一点,唐槭属实没有什么自信。而且就算人家听了,唐槭都得怀疑是不是心里不愿意。
毕竟是有小师妹这个案例在前,要是说的不好,到时候误会了可就麻烦了。
特别是最近是多事之秋,本来出门就危险。要是唐泗真的想出什么损招来,招至一些难以预料的后果,简直想想就头疼的很。
“这样啊……少主你说不追究那就不追究好了。咳咳……实不相瞒,我也看蔺楚兄弟挺好的,对脾气……这不怕你不喜欢他,我跟人家关系太好了,不得丢少主面子,打你的脸嘛……”唐泗双手捧着茶杯搓揉,一副心虚的样子。
裴樨对他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地道:“你心里怎么有那么多奇思妙想啊……再说师兄也不是你说的那样小气。”
过年这段日子以来,裴樨她看到了唐泗的各种献宝,已经能很习惯地直接怼他了。
“嗨,这出来混不得多琢磨琢磨人心思啊,不然怎么混的下去呢?我也没说少主小气啊,你不要给我乱扣帽子,侮辱我在少主心里的形象啊!我对咱们少主的心,那是天地可鉴!”唐泗感觉自己被怀疑了,立刻怒气冲冲地道。
裴樨摆了摆手,非常敷衍地道:“是是是,知道了知道了。”
一旁呆直着眼睛一直在发晕的谢振衣这个时候挠了挠头顶,从蒙蒙然中醒了过来。刚才的话,他也偶尔听进去那么一两耳朵,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事。
此刻他揉了揉脸,有些感叹地道:“说起蔺楚这兄弟,的确是条汉子。一般人还真组不起这个巡视又训练了守卫的局。”
他们昨天聊到半夜,确定了每次跑商路,都不会特别久之后,蔺楚就答应了跟天工阁一同出去。
*
对于未来要做的事情,蔺楚唯一不肯退让的就是不能离开家太长时间。一年里面,至少要大部分时间是留在千灯镇的。
但是要首次跟着天工阁的商路出去,总归是要个蔺家的人去跑的。蔺尘少主要在千灯镇主持大局,自然是不可能走这一趟的。
而算算其他几个蔺家的旁支,当真拉不出几个能充门面,又能顶事儿的。毕竟要是路上遇到了什么问题,就得立刻解决。
有些旁支的子弟,压根就不敢做这个主,行事也不够果决。倒时候耽误了事情,那可就不好了。连累了自己到还能说是试错,但是要是影响了天工阁那边,可就说不过去了。
于是当时几个人一商量,这事儿还得蔺楚来挑大梁。蔺尘一边内疚,一边又有些羡慕。
“楚兄弟,说实话,我倒是挺想跑这么一趟的,年轻人就应该多出去看看外头的天地,方才不负这一生。”蔺尘当时看着灯火外头的夜色,有些感慨地道。
可是以他的身份,千灯镇的很多事这些年都在慢慢转移到他的手下看管。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情,连过年喝这一顿好酒都算是忙里偷闲的了。
不过好在今天这席面上的都不是要应酬的客商,许多话倒是都可以说出口的。蔺尘自从出生起,仿佛后半生就被定格了一样。
从懂事起就每日里要学许多东西,气度和礼仪也一样都不能落下。别人能理所当然苦闹发脾气的时候,他得忍着泪或者气。
以前每次帮着给族中的那些子弟收拾烂摊子的时候,蔺尘忙完了之后回去,倒是心中挺羡慕的。
能够随时随地地表达自己心中的想法,想去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呢。一想到还有自己这样的人给人家收尾,蔺尘就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冤种了。
但是千灯镇本来就不大,能够抓过来用的旁支子弟就那么几个。连选都不能选,只能硬着头皮捧着。
最麻烦的是,千灯镇虽然小,但是凭借陶瓷买卖,家家户户多少都有些家底,这样养出来的孩子自然也是打不得骂不得,一点气也不给受的。
像蔺楚以前那样,想起来什么事情就找人打架的都算是赔钱道歉的小事,其他纨绔子弟什么喝醉了闹事的,在外面狂嫖滥赌的,乱信什么修士的话被骗了发誓要去报仇的,简直是一头乱麻。
其中最可恶的事情就是蔺安那件事了,别的都还好说,当时蔺安可是差点害了整个千灯镇的人,竟然还有人上门来要说情。
来的人的辈分还特别高,远在蔺尘的身份之上,当时气的他简直两眼发黑。当时情况那么乱,简直千头万绪的,偏偏还有人不开眼,选择亲自来搅局的。人家法宗的人可都还在呢,就出来摆谱说一些道貌岸然的话。
那时候蔺尘想,幸好有个混不吝的蔺楚出来了,二话不说就把人家踹出去了,一句话下去愣是谁都不敢再来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