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我是这个家的养女。
养母斩断我的梦想，逼着我去技校，早早上班赚钱养家，当扶弟魔。
因为报恩，我毫无怨言。
直到有一天，我知道了身世的真相。
原来我一直是亲生的，只是全家人都骗我，我是养女。
为的就是要利用我的愧疚，道德绑架我一辈子，榨干我的价值。
我开始布局，我也要让他们尝尝被谎言欺骗的滋味。
1
看着账户里所剩无几的存款，我叹了口气，不知道下次柯峰又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或者说，我妈又要用怎样的手段来剥削我？
不得不说，我妈是有点儿特异功能在身上的。
每当有点存款的时候，我妈就像远距离高精度探测雷达一样，精准定位我的钱包。
用乱七八糟我根本无法拒绝的理由把我的钱包搜刮得几乎一干二净。
是以，我工作已经快八年了，至今仍旧像穷光蛋一样。
我弟柯峰，继承了我妈的优良传统，也是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我这点微薄的薪水。
从懂事后，我的记忆里，永远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和干不完的活在家里等着我。
尽管我每个月收入只有四千多块钱，但是在他们眼里，我的钱就是家里的钱，我赚钱给他们花是天经地义的。
这钱属于他们所有人，属于我的爸妈、我的弟弟，唯独却不该由我自己使用。
只因为，我是别人扔在我家门口的弃婴。
我妈，是我的养母，平时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要不是我和你爸，你早就冻死在门外了。”
“所以你得知恩图报，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吃得饱穿得暖，还花钱让你念书，这是天大的恩情呐，你这辈子都要给我们报恩。现在能赚钱了，就是你报答我们家的时候了。”
我妈可能意识不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伤人，她每次说“我们家”，我都觉得心里无比刺痛。
显然我不是这个家的人，这个家是三个人的家，独属于爸妈和柯峰的家。
我呢，始终是个外人罢了。
2
尽管我心里偶尔有过抱怨，但自己命苦又能怪谁呢？
即使不是亲生的，即使在我长大过程中，幸福的时刻寥寥可数，但确实是她们养大我。
我小时候成绩算不上多优秀，但也是好学生行列。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亲生父母有艺术细胞，我有点儿天生的绘画天分。
很小的时候随手画点什么，就能让同学们惊呼传阅。
老师也鼓励我争取考到美院，以后当个画家。
以我的成绩考上省里的美院是绰绰有余的。
高考成绩出来后，我高兴地跑回家跟爸妈汇报这个好消息。
我妈却很冷淡地告诉我，她打听过了，学美术是个烧钱的专业。
家里没有那么多钱给我白瞎四年，钱都是给弟弟攒着娶媳妇的。
我拼命求我妈，让我去上大学。
暑假我去打工赚学费，赚生活费，只要让我上学。
等我工作了拼命赚钱，都给家里，给弟弟。
我妈说，那你就去打工吧，上什么大学，女孩子读完高中就行，嫁人够用了。
趁着现在年轻漂亮，赶紧上班多接触一些有钱人家的男孩，找个富裕家结婚，以后衣食无忧，还可以帮衬娘家。
我万万没想到我妈都给我规划好未来的人生，感觉天都要塌了。
我哭着问我妈，你们把我养大就是为了让我赚钱是吗？我妈不语，其实就是默认。
我跪下求她，甚至想用命来换取我妈的同意，我妈根本不为所动，就一句：上班吧，别浪费钱了。
3
再有不甘也无奈，我就这样上了技校，学的酒店管理，毕业后在家不远的酒店大堂上班。
每个月的薪水都如数上交给我妈，我妈说是帮我存着，但是我心里清楚，其实都是给我弟弟存的，将来不会有一分钱给我。
我给自己设了个围城，用“报恩”这两个字把自己困住了。
其实很多机会可以挣脱出来，我偏偏视而不见，用自己的善良蒙蔽自己。
我其实也有自己的打算。
等弟弟结婚了，家里爸妈都有退休金，衣食无忧，报恩期也可以告一段落。
我可以有自己的存款，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当然，还会给爸妈钱。
只是我会善待自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搜刮得几乎颗粒不剩。
所以我藏了客人给的小费，偷偷攒起来报了一个化妆培训班，并且学得很不错。
未来靠这个谋生问题不大。
今天，再次看到一直不舍得买的风衣大降价，我动心了，尝试一下开启为自己活的人生。
然而，当我拎着衣服回到家打算美美地打扮一下，我妈发火了。
就因为这件衣服花了二百多块钱，我妈认为我乱花钱，二三十块钱的衣服也很好看，为什么花大价钱。
我都无语了，这年头二百多块钱多吗？
我：“柯峰一双鞋都五六百，我就给自己买了件二百多的衣服怎么就糟蹋钱了？”
我妈更恼火了：“你别跟柯峰比，他是男孩，要娶媳妇的，当然要穿得体面，才能找好对象。”
“那我就不应该穿得体面是吗？我就不用找好对象，整天灰头土脸，随便找个人嫁了就行？”我实在是气不过。
“没说不让你打扮，你不有酒店发的化妆品成天用吗，衣服你爱买买，我就说二百块能买多少件衣服换着穿？过日子不精打细算，以后要吃苦的。”
“那柯峰为什么不精打细算，不穿二十一件的衣服，就因为我是女孩要嫁人，就不配穿好衣服是吗？”
“对，因为你是女孩，你是捡来的，所以你不配！”
家里瞬间安静了。
这必定是我妈的心里话，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4
我哭了，我妈也不吭声，我爸则在一边唉声叹气。
每当我妈提醒我是捡来的时候，我爸就叹气，我不知道叹气是觉得白养我了，还是生气我妈说话伤人。
我爸对我很好，但从来没有为我说过一句话，在家里就是影子般的存在。
收了收眼泪，我说：“妈，我知道我不是亲生的，但是你也不用动不动就提醒我。我知道要知恩图报，这么多年我赚钱除了自己留点生活费了其他都给你了，做得哪里不够好，还想我怎样？”
我妈态度依然冷冰冰的：“我也是为你好，我和你爸都有退休工资，能用你一分钱吗？说得好像我们贪你钱一样，再说就你那点钱能干啥？”
我都觉得可笑：“你说这话不觉得脸红吗，还就我那点钱，这些年也有二十多万了吧？你要是看不上，今天就都给我，我太看得上了。”
我妈立刻慌了：“那不行，把你养这么大，这点钱都不够你吃喝的。”
“你看看，舍不得给我吧。没错，你俩是没啥用钱地方，柯峰有啊，你俩钱和我的钱，最后肯定给他了，他才是这家的亲孩子。”此时，我真觉得我就是我家养的一条狗。
我妈毫不掩饰地承认：“没错，是给柯峰的怎么样，他是柯家的独苗，是你弟弟，有你这样天天柯峰柯峰叫的吗，心里就没当他是你弟弟，以后我两死了，你不定怎么嫌弃他呢，就图自己过的逍遥。”
我摇头：“错了，我一直当他是我亲弟，哪次跟我要钱我没给，有什么要求我没答应？可他当我是亲姐姐了吗，除了跟我伸手要钱，管过我的死活吗？有问过我一次，姐你上班累不累？酒店有没有人欺负你？过得开不开心？你骂我的时候帮我说过一句话吗？包括你俩，想过我过得开心不开心吗？没有吧。”
“你们心里只有他，从小到大都得我让着他，他成绩不好可以自费上大学，可以想上班上班，不想上班就在家睡大觉玩游戏，可以过伸手要钱的生活，可以得到你们天天嘘寒问暖，我呢？”
“我是捡来的，所以我天生就低人一等，成绩再好也不配上大学，生病都不配有你们一句关心的话，只配上班干活赚钱，只配每个月把工资上交，只配做这个家不花钱的保姆。”
我妈冷哼一声：“你生病最好，生病就没劲头天天无理取闹了。”
这么恶毒的一句话，一瞬间我心凉了。
我也狠狠戳了我妈一刀：“对，我无理取闹。你知道我从小到大都想上美院，知道我画画好，就因为我是捡来的，怕我有出息了离开这个家，不养柯峰，所以你要毁了我的梦想，让我没办法离开这个家，一辈子在这个家，把这条命卖给这个家。”
脑子一热把心底话说了，说完我自己都呆了，天知道我说了些什么。
5
被我说中要害，我妈脸上挂不住了，开始拍腿嚎啕大哭。
真没想到我妈还有这一手传统绝活，一时间没了主意。
我爸在旁边除了叹气啥也不会干，我妈嚎的我脑仁疼。
我拿起手机就出去，此时脑海里的唯一念头就是离开这个家。
在外面呆坐了好一会儿，眼泪收住了，心也静下来了。
有点后悔刚才说话太冲动，有些话是不应该说的。
毕竟养父母没有责任和义务对我像亲生孩子，是不是我对她们要求过高了。
但是我妈太让我伤心了，就一件衣服而已，动这么大火。
归根结底，是觉得我花了应该给柯峰的钱，哪怕这钱是我赚的。
在报恩和反抗之间反复横跳了无数次，最终还是决定灰溜溜回家哄我妈。
这世上除了她们三个是我的亲人外，我确实别无依靠，也只能回家。
到了家门外，纠结着怎么跟我妈赔礼道歉，趴在门上听听我妈还是不是在哭，如果还在哭我就再等等。
不想，听到了震惊我三观的话。
我妈正在跟我大姨打电话。
因为大姨岁数大了耳朵背，所以我妈声音比较大，隔着门也能断断续续听见一些。
“那又怎么了，女孩有啥用，早晚都得嫁人，学那破玩意有啥用，还说我毁了她的什么狗屁梦想，说我怕她翅膀硬了飞了。”
“我就这样，你们可不能告诉他是亲生的，那更觉得我们养他给他钱是天经地义的，更得无理取闹。”
我听了一惊，他是亲生的是什么意思？他是谁？
6
我把耳朵紧紧贴在门上，希望听得更清楚一些。
这时我爸说了句什么听不清，我妈大声呵斥他：“我告诉你老柯，这事不许你告诉柯文，现在她长大了翅膀硬了想飞，没门，她就是捡来的，就是给她弟弟生的，让她一辈子都伺候柯峰。”
这话什么意思，柯文，不就是我？
什么事不告诉我，又因为什么事让我一辈子伺候柯峰？
我更糊涂了，但是心里隐约升腾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片刻的安静后，我妈声音再次起来：“我可没生过这个白眼狼，生下来就是赔钱货。”
我爸的声音陡地提高了：“她好歹是你亲生的，你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她是吗？就让她永远觉得亏欠这个家是不？她也是我闺女，我心疼啊！”我爸有点哭腔。
至此，我已经非常确定，为什么从小我妈就不让我叫她妈妈，只能叫妈，而柯峰就叫妈妈。
为什么告诉我，我是捡来的，因为我是女孩，是个赔钱货。
只有知道自己低人一等，才会心甘情愿地做牛做马。
我妈下得好大一盘棋。
二十多年，包括我身边亲戚都知道我是亲生的，却都眼睁睁看着我妈说我是捡来的。
我静静站在门口，脑海一片空白，短暂失去了思考能力。
门内我妈在吼我爸：“你心疼个屁，她早晚嫁人，知不知道能咋样。我永远不会告诉她是我亲生的，她一辈子都亏欠家，才能好好照顾柯峰。除非哪天，我或者柯峰，要她捐献器官，她捐也得捐，不捐也得捐。等她嫁了有钱人，我就告诉柯峰这事，她想甩也甩不开。”
我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同款的妈，和同款的我。
心一截截地凉，彻底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