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总在想，形容人有个词，“野兽般”的残忍，其实这对野兽很不公平，也很委屈。野兽从来不会像人那样残忍，那样巧妙地、艺术地残忍。
我爸咆哮：“你还是个人吗？说出这种话！”
我已经听不下去了，恍惚中已经站在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从身边擦过，有个老大哥一下把我拉到路边：“找死，不要命了？”
我狂笑：“对，不要了，这条命谁爱要谁拿走，拿啊，快来拿走啊！”
我像疯了一样在路上大喊，行人都以为我是疯子，远远地避开我，又频频回头看。
这时候我觉得可以天降大雨，我就可以在雨中大声哭泣，撒泼，这样才有悲伤的气氛，大雨也可以掩盖我玩命的哭声。
老天爷没有如我所愿下雨，但是，也补偿了我，在今天刚有想做自己的念头的时候，就让我知道了这二十多年不幸背后的真相，原来是恶毒的谎言。
恍惚间到了十字路口，就像我自己的人生一样，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天已经黑透了，万家灯火已经亮起来，我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我有酒店同事家可以借住，也有技校时候的朋友可以联系，但这个时候去谁家都不合适。
哪怕他们仅仅只是拍拍我或者给我倒杯水，我都会觉得无比温暖。、
我怕我会在朋友面前哭得死去活来。
我想没有人的人生会比我的更狗血，更刺激吧。
家是不想回了，身份证在我妈那里，也不能住店。
呆呆看着手机想能去哪里，身边两个拉着行李箱的人碰了我一下，连连道歉。
我看着他们手中行李箱，突然有了主意。
对，先去火车站对付一晚上再说，有什么等明天解决。
不都说太阳升起就是崭新的一天吗？
8
睡火车站的滋味无比的难受。
报纸就是我的铺盖，在坚硬与寒冷双重袭击下，我脑海中睡意全无。
靠着墙，我想了很多。
如果我真的是捡的，会不会过不一样的人生？
我妈会不会让我去读美院，像对柯峰一样嘘寒问暖？
而不是像亲生的这样随意糟蹋我的人生。
想到这里我自己的都笑了，怎么可能，亲生的都这样，捡的得啥样？
又想，如果我把钱拿在自己手里，我已经可以全款买一套小面积的属于自己的房子，而不必在遇到难处的时候露宿街头。
这个念头也打消了，我妈绝对不会同意我拿着自己的工资卡。
拿到工资卡的第一天回到家就被我妈拿走了，从此再没有见过。
如果我能够狠毒一点，跟他们大闹一场，把钱要回来。
然后恶狠狠地告诉他们，断绝关系，从此去一个没有人找到我的地方呢？
我可以做到，但是我妈不可能给我，而且我的身份证一直在我妈那里，现在想想，是一直以来就防着我。
身份证可以干很多事，比如银行开卡。
想到这里我不禁暗自庆幸，幸好自己还没有傻透，攒了点客人的小费学化妆，给未来的自己铺了条路。
但即使这样，未来也充满了迷茫。
我该回家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继续当牛做马，还是跟他们挑明了从此一拍两散或者就此在家里横行霸道？
两条路都走不通。
前者未来凄惨，后者我妈绝对不会向我投降，即使我死了，都得卖钱给她。
胡思乱想了很久很久，在脑海里灵光一闪的时候，我睡着了。
当阳光透过车站玻璃照到眼睛上的那一刻，我醒了，瞬间清醒。
昨晚睡着前，一闪而过的想法，在脑海中缓慢露出了它的全貌。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子里像自动生成的程序一样，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完美。
看看手机，只有一条短信，是我爸发的，问我在哪里，怎么不回家。
我冷笑一下，帮凶。
等我把这个计划完整地思索一遍后，我发觉，人不只有善良。
当穷途末路的时候，恶，就会伸出它隐藏已久的獠牙。
当然，我所谓的恶，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9
我蓬头垢面地敲开了我家的大门。
我爸给我开的门，见是我，忙不迭地问我：“这一晚上你去哪了，我和你妈都急死了，下楼去找了你好几趟也没找到，我和你妈一晚上没睡好。”
我心里暗笑，一口一个和我妈，我妈根本就没担心过我。
也庆幸，他们真的出门的话，没有跟我遇见，否则……
我愧疚地跟我爸说：“爸，我昨天去火车站待了一晚上，冻得够呛，想回来又不好意思，我说话太过分了，我妈还生我气吗？”
我爸心疼地说：“还生啥气，这么多年你也不是不了解你妈，一生气啥都说。你看看造得这样，赶紧洗脸刷牙，昨晚吃饭了吗？早上吃饭了吗？自己做点热乎饭吃。”
“没吃，一直饿着，我洗洗一会自己做点吃。你俩吃了吗？我给你俩一起做出来。”我提高了嗓门，保证我妈在她屋里能听见。
“我们早上也没吃呢，那你顺带给我们的也做了，都惦记你，哪有胃口吃饭啊。”我爸极力卖惨。
我心知肚明，估计我妈算准了我肯定没地方去。
身份证都没有能去哪？同学朋友家能住几天？
早晚得乖乖回家。
瞥见水池里的锅碗瓢盆，已然是昨晚的。
他们甚至在等我洗碗。
不知道从哪看过这么一句话：全心全意为家里付出的人，是最不值得珍惜的人。说得太对了。
我长吁一口气，忍住。
10
洗干净自己，看看镜子里憔悴的脸，我努力挤出了自己看着都奇怪的笑脸。
对，就要这样。
我端着笑脸到我妈屋门前轻轻敲敲门，我妈没搭理我。
推开门，我妈啪就扔了个枕头过来：“有能耐别回家，我就当养了个白眼狼。”
我爸赶紧打圆场：“柯文回来了就算了，你说你惦记一晚上，孩子回来了你还生什么气，你这人真是。”说着用手捅我妈。
我妈转过身背对我，也不吭声。
我走到我妈跟前：“妈，我昨天一生气说错话了，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我知道你其实为我好，我错了，给你赔不是好不好。”
我妈不理我。
我轻轻拍拍我妈：“我保证以后再不说这样的话，再说你就把我赶出这个家。”
“妈，除了咱家，我没有地方可去了！”我放低了声音，刻意强调了咱家，这种时候，卖惨和示弱是最有效的。
果然，我妈开始蠕动起来，扭过头看了看我，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挥挥手：“赶紧做饭去吧。”
危机解除，我的计划顺利开始。
这日以后，我像以往一样，上班下班，做饭做家务。
看似没有任何变化，但我自己知道，我在为未来的自己做着努力，等待机会。
终于，这一天。
11
我刚下班，楼下遇见我妈从超市回来，兴高采烈地拉着我的手说：“文文啊，你猜猜我在超市遇到谁了？”
我：“这我哪能知道啊，超市那么多人？我大姨？”
“不是，我跟你说，我遇到个特别好的小伙子。”我妈特意强调了“特别好”三个字。
“什么意思？什么特别好的小伙子？”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妈拉着我手，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边上楼边说：“我在超市正逛呢，不小心碰到这个小伙子，你猜怎么着？他手里拿个榴莲被我碰掉了。那榴莲挺大，得不少钱。”
“然后呢？你赔他钱了？那榴莲给你了就？”
“哪有啊，那肉都掉地上了哪还能吃。人家小伙子特别好，说不用赔，也不是故意的。我再仔细看看，一打量，穿得也挺好，皮鞋锃亮，肯定是有钱人家的。”说到此，我妈顿了顿。
“然后呢，有钱没钱咋了？”我还是没听明白我妈想说什么。
“你这孩子真傻。”我妈叹口气，明显对我表示不满。“我一看挺富裕的小伙子，我就跟他聊了几句，哎，这一聊知道，这孩子还真是有钱人的富二代，哎哟呦你看这泼天的富贵不就来了。”我妈得意洋洋地滔滔不绝。
我终于明白了我妈的意思。
“你是不是跟人家要电话了，要我去相亲？”
12
我妈连连点头：“我打听了，他家里是南方那边做包工头的，家里有别墅豪车，是个独生子，家里让他继承家业，他不肯，在咱们这边上了大学就留在这，打工赚钱，说要靠自己创业，你看看，这小伙子是不是挺好？”
我听着半信半疑：“妈，不是骗子吧，这年头谁有万贯家产还在外面遭罪？我看是骗你的。”
“不可能，我跟在他后面偷偷看了，出了超市他开了一个没顶子的车，叫什么敞篷车，对，黑色的，开走了。”我妈非常肯定地说。
“真的？真是富二代？”我还是觉得不靠谱。“他不是说要靠自己能力打工赚钱，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你想啊，他家里肯定不舍得自己家独苗在外面吃苦遭罪，给买个车出来进去的，很正常。”我妈对此深信不疑。“就咱家这情况，你弟弟不也穿名牌，家里的钱不都是给孩子花的吗。”
我心想，这可不一样，富二代是家里追着给，柯峰是追着家里要。
又过了几天，周五吃晚饭的时候，我妈美滋滋地跟我说：“我跟小唐说好了，明天中午在街心公园见面，你明天有没有事，有也推了，去见见。”
“小唐？小唐是谁？”我一头雾水。
“前几天跟你说的那个小伙子啊，富二代，忘了？”我妈强调“富二代”。
“奥奥，想起来了，创业的那个富二代。”时间地点都定好了，还征求我的意见。
我表示很不能相信：“妈，人家富二代，怎么能看上我，咱家一没权二没钱三没长相，人家图咱们啥？”
“你看看你这孩子说的这话，你这长相可不赖，随你爸。”没注意说漏了，我妈意识到赶紧找补：“养了二十多年，一家人越长越像。”
我装作没听明白，接茬说：“我可不好看，我爸长得多帅啊！”
“我跟你说，你这长相在咱们方圆几里地都是靠前的，再说，人家小唐说了，长相不是首位，人品好，家庭好，是第一。”我妈眨眨眼，“人家里不差钱，就怕娶个媳妇贪财，所以对长相没啥大要求，看着合眼缘就行，这话是小唐自己说的。”
“这样啊，那倒可能是个挺好的富二代，娶妻娶贤，才能家庭美满。”我有点想见见这个富二代了。
我妈“啪”一拍桌子，我手里的饭碗差点掉了，“小唐也是这么说的，娶妻娶贤，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你俩合适，说话都一样一样的。”我妈激动坏了，好像这个富二代已经是囊中之物。
我也有点激动，难不成我的真命天子要降临了，要改变命运了吗？
13
我妈这次还真靠谱，小唐一如我妈说的，看上去不像如今的富二代穿金戴银，傲气逼人。
一米八的大个，长相不能说好看，就普通人吧。
穿着国货运动服，怎么看怎么不像富二代。
唯一贵重的，是手腕上的那块表。
没吃过猪肉，但是见过猪走。
几年酒店接待客人的经验，我一看就知道那是块新款绿水鬼劳力士，至少也得二十五万起。
我偷偷碰碰我妈，示意她看看那块表，并用手比划了下大概的价位。
几乎是我们这里一套小面积房子的价格。
我妈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后面注意力几乎都粘在那块表上。
感觉她在替小唐操心，千万不要把这二十五万磕碰了。
回来的路上我妈非常兴奋又激动。
好像我马上就要嫁入豪门了，开始幻想日后的豪门生活。
我截断了她的快乐：“妈，人家小唐也没说同意不同意，你先别这么激动行吗？”
我妈非常肯定地说：“妈是过来人，那小唐眼睛一直在你身上，肯定对你有好感，我一会儿就问问他同意不。”
我有点不好意思：“妈，咱能不能别这么猴急的，显得多迫不及待倒贴，我是女孩，我也有自尊心的好不好？”
这要是放在往常，我妈肯定就开骂了。
一个女孩有什么自尊心不自尊心的，这年头，有钱啥都有，没钱屁都别想。
今天我妈一反常态，居然没损我，而且颇为同意地说：“对，你说得对，我有十分把握他看上你了，咱得稳住了，不能显得咱着急嫁他家，以后要彩礼就不能占主动地位了。”
这就是我妈，算盘珠子打得隔着太平洋都能听见。
14
我妈像没头苍蝇在屋里乱蹿，迟迟等不到小唐的消息。
我妈有点扛不住了，开始咒骂小唐，瞎了钛合金狗眼才会没看上我。
我反而不着急，这都是命中注定的，着急有什么用。
就在我妈即将要给小唐打电话的那一刻，小唐的电话来了。
我妈像变脸一样笑开了花：“小唐啊……啊，是吗，哎哟太好了，阿姨也可中意你了，所以才把闺女介绍给你，啊……”两人电话里又说了什么，我妈脸都要笑烂了：“文文同意，太同意了，你看看你俩这是一见钟情，多大的缘分啊。”
放下电话，我感觉我妈看我的眼神儿都变了，笑眯眯带着无尽的爱。
充满了金钱的温度，热辣滚烫。
突如其来的爱，我非常不适应。
“文文啊，”我妈头回这么称呼我，我鸡皮疙瘩起了好几层。
“你看看，我说什么了，成了，这婆天的富贵终于要来到咱们家了。人家小唐可乐意了，对你一见钟情。”
我脸都红了，没吭声，但是心里乐开了花，对未来开始有了期待。
后面的进展一切顺利，我和小唐像初恋的小情侣们一样，频频约会，感情迅速升温，很快，小唐要到我家拜访父母。
我妈认为这是要把订下来的意思，提前好几天就开始收拾屋子，甚至饭桌上还摆了花瓶，显得简陋的家稍微有点档次。
小唐对我家很满意，并不觉得简陋，表示，家小而干净，温馨就好。
这一举获得了我爸和柯峰的芳心，深表满意。
饭桌上，我妈装作不经意地问起小唐父母对儿媳妇有什么要求。
小唐说：“我爸妈没啥要求，反正家里有钱，啥也不缺，就偶尔提过，以后儿媳妇有个房啊有个车啊有点存款就行。”
我妈听了，瞅了我一眼，我没吭声，这婚事怕是谈不成。
“其实有没有我都不在意，我家随便买几套都行，就是我爸妈说，起码要看见女方的房产本和存款，大小多少都无所谓，别一穷二白，那明显是奔着我家钱来的。”小唐看着我接着说：“要是我跟文文结婚了，那她的房子和存款我俩都用不上，我爸妈也就看看有房有车放心了。我家钱我都花不完，回头都给叔叔阿姨。”
接下来我妈说的话震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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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文文名下有，早都给她准备好了，文文这些年上班，嫁妆也攒了不少呢。”我妈睁眼说瞎话，毫不犹豫。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我妈说的，这两样我哪有？
我瞪我妈，我妈不理我。
等小唐走了，我迫不及待地拉着我妈问：“你怎么瞎说，我哪有房子和存款？这是骗人吗？”
我妈自有道理：“马上买房，写你的名，这是天大的机会不能错过了。不过说好了，等你结婚后，房子就过户给柯峰，买房前你写个字据。”
不得不佩服我妈，搞定这么大事还能非常清晰地记着柯峰的利益。
我自然是非常配合：“要是能跟小唐结婚，那以后他家钱就是我的，我还看得上眼前要买的小房吗？”
我妈立刻表扬我：“这么想就对了，娘家才是你自己家，以后你多要钱给家里，攒点私房钱，你弟弟没几年结婚也要花钱。”
接下来几天之内，我和我妈再出现在各个新楼盘，最终火速全款买下一套六十多平的新房。
同时我妈把我的工资卡给我，里面余额显示十万。
这两样，几乎是我这些年的工资总和。
拿到房产证和工资卡的那一刻，我心里踏实了，未来有靠。
当然，我已经提前签字画押，等婚后一个月内，就把房子过户给柯峰，若违约将双倍赔偿。
这就是养女的家庭地位。
接下来就是谈婚论嫁，小唐要带我回南方见他父母。
因为他父母唯一要求是在他家办结婚证。
我带上从来没有见过的户口本，以及房产证，坐上小唐的敞篷车，去往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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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我爸妈在后视镜里渐渐消失的身影，我和小唐相视一笑，击掌庆祝一切顺利。
小唐摘下墨镜，很神气地问我：“怎么样，演得不错吧。”
我伸出大拇指：“点赞，演得超好。”
小唐是我在技校的同学，身世也挺可怜。
妈妈嫌家里穷跟别人跑了，爸爸酒后闹事被人打死了，小唐跟着爷爷长大，工作没几年爷爷也死了。
或许是同病相怜，我跟小唐慢慢走到一起，都是经历苦难的人，所以对幸福更加渴望，也更知道珍惜眼前人。
我没跟我妈说过小唐，她一心要我攀高枝，要是知道小唐的身世，不打死我才怪。
在车站那个阳光明媚的早上，我想好了如何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一切。
这并不恶毒，我的亲生父母失去的只是不属于他们的一切，包括我。
我和小唐仔细研究了如何把过程做得真实。
包括如何与我妈认识，如何让她相信小唐富二代的人设，以及如何拿到我这些年的积蓄。
然后我们一起去谁也找不到我的小城市，从此与这里断绝一切。
其中的细节我们也花了不少心思，避免我妈看出来穿帮，不惜花大价钱租了敞篷车，力求让我妈眼见为实。
至于那块二十五万起价的劳力士，不过是夜市地摊三十块钱买的，等后面打算留给我妈。
当我说出这个打算的时候，小唐打趣我临走不忘踢一脚，我笑而不答，这跟我受的委屈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本来我对这个做法不太认可，觉得有难度。
但是没想到，这个看似漏洞百出的圈套，对眼睛里只有钱的我妈，易如反掌。
接下来，我把房子迅速打折卖掉，并在最短时间内，拿着户口本和身份证，去未来定居的城市办理了户口迁移和改名。
我和小唐用新的身份证领了结婚证，证件上的我们笑得非常开心。
16
当我一身穿戴时髦的出现在我妈面前，我妈没有第一时间问我小唐父母对我好不好。
而是先把房产证、户口本、工资卡和身份证全都要走，美其名曰帮我保管。
我很听话，都给我妈了。
给你，都给你，反正都不是我的。
我幻想着日后我妈知道真相时候的表情，笑意都快掩饰不住了。
我妈拿起结婚证左右端详，当确认已经是合法夫妻后，笑得合不拢嘴。
脑海里估计已经开始幻想从婆家搬来金山银山，开启土豪生活的场景。
柯峰也是喜上眉梢，从小就欺负惯了我，现在一反常态，亲热地叫着我姐姐。
拉着小唐喊姐夫，让小唐也给他买一块劳力士。
小唐当场许诺，等过几天把自己手上这块送给他，柯峰笑得嘴角都要咧到天际。
我爸倒是没什么特别举动，只是一如往常坐在沙发边上，听我们欢天喜地地聊天，家里一派从未有过的热烈气氛也和谐。
我看着这一切，扫视着家里，很快我就要彻底跟这个家说再见了。
走之前，我要看到她们痛不欲生地呼天抢地，或者跪下来求我不要离开，只有这样才能稍稍抚平我内心的创伤。
第二天我妈就催我尽快去办过户手续，我欣然同意，预约了好日期。
到了过户大厅，配合过户专员填好表格，在过户窗口，工作人员拿着我的房产证反复看，我妈一个劲催促：“这有什么可翻来覆去看的，赶紧办啊。”
我知道她怕耽搁一秒我再变卦。
此时我妈心里乐开了花，肯定想着，这个傻子我可是拿捏得死死的。
她喜滋滋地看着工作人员核对材料，甚至还开始哼起了小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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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工作人员把所有材料递出来：“对不起，这是假房产证，而且根据这个房产编号，房主不是柯文。”
我妈秒慌：“什么意思，怎么可能是假房产证，我和我闺女亲自办的房产证，房主就是柯文。”
我妈不信，抖搂着房产证，还不忘拉着我作证。
我说：“对。确实是我和我妈一起买的房，一起领的房产证，我就是房主。但是对不起，给各位添麻烦了，这确实是假的。”
我冷静地接过材料，还给工作人员赔个不是。
人走到哪里都要善良才好。
我妈完全蒙了，一把将我拉过去，对着我的脸喊：“你怎么知道这是假的？真房产证呢？”
周围的吃瓜群众都顾不上办事了，“哗啦”围过来看热闹。
“房子已经卖了，钱都在我这里，哪还有什么房产证，我没法给你啊！”我笑呵呵地告诉我妈真相。
我妈从地上一跃而起要打我。
我一闪，她扑个空，干脆一屁股坐地上，指着我开始骂：“你胆子可真大啊，你说你什么把房子卖了？卖了你还骗我来过户，你要干什么你？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我很清楚我在干什么，我要拿回我自己赚的钱，我不要再给你们家做牛做马了，我受够了。”我语气依然冷静。
我妈气急败坏：“你们大家听听啊，这是我闺女，就这样对自己亲妈，你们评评理，哎呀天杀的白眼狼。”说完了立即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惊恐地捂住嘴看着我。
我仍旧一脸淡然，毫无波澜。
我凑近我妈的脸，看着她的眼睛，我一个字一个字说：“现在说我是亲生的，你不是一直说我是弃婴领养的吗？现在承认我是亲生的了？”
周围人群哗然。
我妈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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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你不用知道。”我继续刀她：“你不就想我亏欠你们吗，让我一辈子用感恩的心给你们做牛做马，即使嫁人也得给这个家往回拿钱，累死在这个家。”
“噢，我知道了，我要是亲生的就要分柯峰，也就是我亲弟弟的家产，就要凭着亲生女儿的身份在家里好吃懒做。”
我停了下深呼吸一口：“请问亲妈，或者还是应该叫你养母，你家已经富裕到这个程度，从我出生第一天起就防着我分家产，防着我做潇洒的富二代？”
“我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怎么可以做到这么残忍，如果不怕犯罪，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究竟你有没有心！”我恶狠狠地用手比划了一下，我妈吓坏了，下意识护住心口。
“哎哟，我亲爱的亲妈，胆子这么小，怎么能说出那么恶毒的话，还让我捐献器官给柯峰，你的心是肉长的，柯峰的心是肉长的，我的就不是，随便切给你们是吗？”
周围人群大概听明白了，不用说，又是一家重男轻女，纷纷指责我妈。
我妈脸都白了，随即想起什么：“小唐，小唐呢，我被他骗了，你是不是也被骗了？”这会想起小唐了。
我笑了：“那是你亲爱的女婿，我老公啊。”
“我忘了告诉你，我和小唐在技校就认识了，在一起十多年了。”
我妈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们早就认识，难道？”我妈又一次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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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没错，故意撞的你，都是我们计划好的，什么富二代都是假的，都是骗你的，否则你怎么可能同意我嫁个穷小子。天天盼着我找个有钱人，死老婆岁数大都没问题，只要有钱，能给家里拿回来钱就行。”我越说越大声：“你生女儿就是为了钱吗，钱在你眼里比自己女儿还重要吗？”
我妈怂了，两眼呆滞，也泄气了，她万万想不到我做了这么大一个局。
我看闹腾的也差不多了，无处安放的恨，和多年的委屈，此刻尽情宣泄出来，是时候离开了。
我转身对我妈说：“最后喊你一次你从来不让我叫你的。”
“妈妈！”
我有多少次想喊她妈妈，但是都忍住了，这次我完成自己的心愿就释然了，以后我再也没有妈了，无论养母还是亲妈。
“我只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那笔钱，我也要过正常人的生活，感谢你养大我，但我恨你从出生就骗我利用我，甚至不惜毁灭我的梦想。我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以后永远不要再见，我也祝福你，生生世世不会有亲生的女儿，我不想她像我一样受这样的苦。”
说完，我扭头就要走，我妈眼疾手快抱住我的大腿：“柯文啊，你不能这样啊，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养大，你不能当这个白眼狼啊，你把钱都拿走了，柯峰怎么办啊，我们怎么活啊？”
“妈以后改，对你好，把你当菩萨供起来，你别走，别离开这个家啊，妈求求你！”我妈声泪俱下，不知道是真情流露还是在表演。
“都这会了你还惦记柯峰怎么办，怎么，我走了柯峰就活不了，你们就活不了了？是我别走还是我的钱别走？”我看着我妈，“晚了，你们活不活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领养的本来就是白眼狼。”
我妈在身后嚎啕大哭：“柯文，你回来，你回来啊！”
我无动于衷，转头告诉她：“对不起这位大妈，你认错人了，我不叫柯文。”
我拿出新办身份证晃晃：“我改了名字，至于叫什么，就不能告诉陌生人了。”
我笑着离开，哭呗，看看谁会心疼你，我哭了那么多年，该轮到你了。
这一天我等了太久，也忍了太久了。
20
我和小唐没有直接去落户的城市，而是一路走走停停，沿途看了很多不同地方的风景，心情也好了很多。
在路过的一个城市，我把真的户口本快递给我妈。
我想象她收到真的户口本时的情景，当她看到户口本上我的那页没有了，她会有怎样的反应？
是愤怒，还是懊恼？
工资卡里也是空的，不知道何时她会发现里面空无一文。
也许我离开的当天，也许未来某天给柯峰买房的时候。
这么想着，我乐出了声。
小唐问我笑什么这么开心，听我说了后，不忘补刀：“还有那块三十块钱的劳力士呢！”
我俩相视一笑，恶人自有恶人磨。
有时我会想，那一刻的她，会不会后悔曾经这样对我？
若没有这般，我们一家四口是不是也可能过着和别人家一样平淡但幸福的日子？
会不会有一天她老了走不动，想起女儿的好？
根本就不会，因为她没有心。
从此这个家再无柯文，世界上也再无柯文。
21
我和小唐在下着小雨的一天回到了落户的城市，呼吸着雨中的泥土气息。
推开我们新买的房门，住进属于我们两个的小窝。
我和小唐都经历过不幸，此后余生，会更珍惜彼此，珍惜来之不易的小家。
很庆幸我自己偷偷学了化妆，有一技之长可以谋生。
我的化妆水平日益见长，已经有几位稳定的客人，小唐的工作也很稳定，我们的收入足以应付日常开销。
因为对画画不死心，我接了一些手绘画的活。
凭着天生的绘画基因，慢慢地竟然也成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弥补了一直在我心底与美院擦肩而过的遗憾。
我对现在的生活很知足，感谢命运虽然捉弄了我，也曾让我心灰意冷，但最终没有亏待我。
不久我会有自己的孩子，我会全心地爱他或她。
我的小家会热闹起来，我终将遗忘过往的种种，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妈妈。
我也要让我的孩子成为最幸福的孩子。
愿天底下的孩子都不会被原生家庭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