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娘从未想到过会再次见到那贵人的儿子,那位曾经和阿华交好的贵人。
在踏进安国公府后,刘三娘只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号,直到见到宋雨剑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才想起,这不就是那个贵人吗?但不应该的是,年纪对不上,而且也不完全相似,唯独那双深灰色的眼眸不像。
坐在上首的宋雨剑察觉到刘三娘眼中的惊异,心中有些许奇怪,听闻这位老夫人是刘姑娘的娘亲,理应不认识他,而他也没见过这位老夫人,为何她会用一种认识的目光看着他,这让他很在意。
原本刘姑娘的娘亲来理应由阿书来接待的,但是他还未从公主处回来。
于是在他和刘姑娘交谈完后,接到老夫人已经到了安国公府时,他便带刘姑娘先回府了。
见到阿娘的刘大喜自然是很开心的,可是阿娘自从见了宋雨剑之后,怎么一副有心事的样子,这让她很是在意。
“老夫人,我想我们应该是不曾见过的,您是见过我吗?”宋雨剑淡声问道,总感觉这位老夫人或许真的见过他。
刘大喜不解为何宋雨剑如此问,但她还是转头看向一旁有些发愣的刘三娘。
刘三娘此次来,一方面是因为大喜这丫头的婚事,另一方面,想起被她带来的簪子,或许该和这丫头说清楚一些事了,因为宋公子送的信中有提到大喜昏倒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这让她很不安。
在他们都在等着她发话的时候,刘三娘才轻声回答说,“宋大公子和民妇认识的一位贵人长得很相似。”
宋雨剑轻阖双眸,相似?继而问道,“老夫人可记得贵人叫何名讳?”
刘三娘想或许只是巧合吧,毕竟这位公子的眼眸是深灰色,那位贵人的眼眸是墨色的,便回答道,“记忆有些遥远,民妇只记得当时我家夫君叫他荣松公子。”
宋雨剑执着杯子的手瞬间握紧,抬起双眸看向刘三娘,眼中满是惊愕的神情。
这让坐在一旁的刘大喜很是不解,特别是宋雨剑为何这么一副吃惊的模样,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便听到宋雨剑问道,“老夫人的夫君可是唤刘华先生?”
这一下,不仅是刘三娘瞪大那双有些浑浊的眸子,还有刘大喜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宋雨剑,惊异地就直接开口问,“你怎么知道我父亲的名字?”
像是要验证什么,宋雨剑从衣袖中拿出一枚银色的簪子,在见到银色簪子时,刘大喜脸上的神情简直像觉得不可思议,站起身来,“你怎么有这枚簪子?阿娘,你的簪子。”
说完看向刘三娘时,刘三娘手中已经拿着另一枚一模一样的银色簪子了,刘大喜来回在两枚簪子看了看,一模一样,怎么可能,她们家怎么可能会认识安国公府的人,不敢相信地笑着说,“这种物有相似很正常的,肯定弄错了。”
宋雨剑没有听刘大喜的话,看向刘三娘问道,“老夫人可以把您的簪子给我一看?”
刘三娘明白宋大公子想要确认什么了,便点头,然后一位侍从走来拿过簪子呈上去给宋雨剑。
刘大喜不明地盯着宋雨剑拿起两枚银簪子轻轻一对接,然后两枚银簪子瞬间便紧紧地扣在一起了,形成一个银色的钗子,那镶着的形状是银色兰花图案。
在两枚簪子对接成后,还有什么不明了的吗,宋雨剑看了看刘三娘,再看向还处茫然的刘大喜,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原来是她啊。
的确什么都不知道的刘大喜很是疑惑,看向刘三娘,“阿娘?”为什么两枚簪子会拼得上的,为什么宋雨剑会知道她阿爹的名字,种种困惑慢慢噙满她的脑海,这其中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雨剑相对于刘大喜,他知道的事情会比较多,所以他倒是较为平静地看向刘三娘,这些事情需要她来告诉刘姑娘,而不是通过他。
知道这些事情原本她也是要来找大喜这丫头说的,她本未曾想到缘分这样的事情竟然真的如此巧合,刘三娘看着茫然疑惑的孩子,叹气道,“想来宋大公子的父亲便是荣松公子吧?”
宋雨剑不否认地点头道,“正是家父,也是安国公。”
刘三娘微愣,知道贵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倒是未曾想到竟然是安国公殿下。
像是知道刘三娘会再问些什么,宋雨剑淡声道,“家父已经逝世多年。云书是在下的亲弟。”
听着他们的对话,刘大喜还是没明白,所以即便她家曾经和安国公认识,那又如何,如今都过去了不是吗,带着这个疑惑,刘大喜笑着说,“原来阿爹还认识安国公殿下啊,那说明我和阿书是有缘分的,哈哈。”
笑着笑着,她看到刘三娘有些蹙眉,难道她有哪里说的不对吗?
像是在给刘大喜解疑一般,宋雨剑轻声道,“刘姑娘,你和安国公府是有婚约的。”
这下她彻底懵了,什么?但她的转念一想,那不就很好吗,便笑道,“那我和阿书不是名正言顺了吗?”
原本宋雨剑并不在意,可是在看到刘大喜满脸笑容和喜悦的表情时,他便忍不住说道,“我说的是安国公府。”
她眨了眨眼睛,安国公府,她疑惑片刻后,她震惊地抬起眼眸看向宋雨剑那双深灰色的眸子,是啊,安国公府不是只有一个孩子,除了阿书,宋雨剑也是安国公的孩子,还是安国公的大公子。
蹙眉片刻,她又觉得不是问题,对上宋雨剑那冷淡的目光,她便道,“有什么问题吗?宋大公子你并不喜欢我啊,我和阿书两情相悦,就很符合这个婚约了。”
宋雨剑也不明白为何会突然提醒她,特别现在她说道他并不喜欢她,他心里有些许不太舒服,为什么,他的确是不太喜欢她的,但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你又为何认为我不喜欢你呢?”
此话一出,刘大喜惊讶到眼睛都睁大得盯着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的男人。
此时,门口传来清冷男声,“兄长这是何意?”
便见到宋云书一脸冰冷的神情,那双如墨的眼神看向宋雨剑,透着几分不爽和不悦。
“阿书!”刘大喜满脸笑意地看向宋云书。
宋云书的目光触及刘大喜也泛起一抹温柔,走到她身边,然后收起笑容,严肃地看向宋雨剑,就在等着宋雨剑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在看到宋云书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时,他心间的不悦变得更多,阿书曾几何时用过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就因为一个女子,他就要这样对待他这位唯一的兄长了吗?
可能是不满和心中的一丝不快,宋雨剑浅淡的灰眸染上几分漫不经心,他轻轻地拿起那支银钗道,“为兄认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阿书,我和你都有竞争喜儿姑娘的权利。”
宋云书蹙起眉头,一时之间分不清兄长说的话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如墨的眼眸紧紧看着宋雨剑,试图想要在他的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刘大喜明显可以感受到他们两兄弟之间微妙的气息,视线触及宋雨剑手中轻拿的簪子,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促使她这么干的,等到她做完这个动作之后,所有人都有些微愣地看着她。
等到刘三娘大声叫她,“大喜!”
她才反应过来,便看到大家都在看着她,而地上已经是碎成两段的钗子,啊,她做了啥,竟然把这个簪子给摔碎了。
最震惊的是宋雨剑,没想到她会把这个婚约的信物给摔了,倒是更让他感到不快了,如此粗暴的女子,阿书究竟喜欢她何处?
刘大喜有些抱歉地看向宋云书,还有阿娘,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抿着唇不知所措,她只是不想让阿书为难,不过是一个婚约而已,毁了就毁了,他们之间不需要婚约也一样可以在一起的。
她只是想这么证明而已,但是她刚才做的举动的确是有些冲动了,看到阿娘有些伤感地望着地上破碎的钗子,毕竟,这个钗子还是阿爹送给阿娘的。
宋云书自然也不会在意一份所谓的婚约,有无婚约,他只认定她一人,抬起手轻抚着她的头,以示安慰。
感受到阿书的安慰,刘大喜更加觉得自己是冲动了,有些惭愧地低着头,目光看着钗子,突然发现钗子里面好像有些东西。
她慢慢蹲下来捡起钗子,大家见她捡起钗子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刘大喜沿着钗子的钗身摩挲了一圈,竟然摸到一道裂缝,她轻轻地用手指抠开,啪嗒一声,有两个纸条掉出来。
众人一看都惊愕一脸地看向那两个纸条,两个纸条是从两个簪子身上出来的,她拿起是宋雨剑那枚簪子掉落出来的纸条,将这个纸条递给阿书,宋云书微愣,有些不解地接过,此时,宋雨剑缓缓开口道,“阿书,或许父亲有话要告诉我们。”
父亲吗?宋云书抿着薄唇,拿着那个纸条沉默。
刘大喜更是颤抖着手,看向刘三娘,在询问着她,刘三娘紧握着双手,朝她点了点头。
得到允许的刘大喜,手微颤地打开那张纸条,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是,也不知道你们何时会知道这张纸的存在。一见这句话,刘大喜便咬紧牙关,感觉有一股干涩感要从喉咙里溢出,阿爹。
紧接着的话是,我想说的话很长,也不知道是三娘你发现了这张纸条还是我们的孩子,或者是其他人,反正这里我将要说一件很是匪夷所思的事情,说来可能很多人不相信吧,但是我的确是经历了。
匪夷所思?刘大喜疑惑,迫不及待地继续往下看。
我死过一次,很奇怪吧,是不是觉得我说这样的话就很奇怪,看到这里的人一定觉得我肯定在说大话吧,可是事实就是这样,我经历了,我能够从死了一次再活过来,回到十年前,本就是骇人惊闻的事情了,更加让我觉得匪夷所思的,还是我重新活过来之后,我竟然拥有一方神奇的泉湖。
她握住纸条的手禁不住地颤抖起来,纸条里的内容每一句话都在撼动着她的心脏,脑海关于阿爹的记忆也在慢慢浮现。
“小喜啊,你阿爹我可厉害了,种东西可厉害了,小喜信不信阿爹?”
“小喜,你看,这棵树苗,阿爹救活了哦,等过阵子,阿爹就给咱们小喜放壶女儿红进去,以后小喜成亲了,阿爹拿出来和女婿一起喝!”
刘大喜忍住眼眶里的泪水,继续往下看。
上一辈子我活得很惨,村子因为一场灾害饿死很多人,我重活一世后,我在灾害没来之前,帮了村子,后来带着泉湖离开了村子,来到扬州,遇到了安国公,然后用泉湖里的灵芝救了安国公夫人,还和安国公结成娃娃亲,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这一生,我的确过得很好,结实了安国公这样的君子,还认识了三娘,还有了两个可爱的女儿,我很幸福了,所以我想即便我已经岁月无多,我也知足。
在我用了第三株泉湖灵芝救人之后,我便发现我吐血了,病情也越来越严重,就好像随时会撒手人寰,明明我还没有给三娘和孩子们过幸福的生活,真的很遗憾,很对不起她们。
这是我这一辈子的秘密,不知会是哪位有缘人会看到,就当做是我在发牢骚吧,毕竟那时我已经不在了。
紧捏着纸条的刘大喜只觉得脑子胀痛,浑身颤抖无力,直到她昏迷之前,她看到阿书紧张害怕的神情还有听到阿娘慌张的叫声,“丫头!”“喜儿!”
一片虚无,空白的场景里她只看到一片纯净无比的灵泉,她慢慢地走到灵泉湖边,低头看着湖面倒映着她的脸,无神还有些许苍白。
这时恍惚的意识慢慢回笼,她知道自己现在是身处灵泉湖里,为什么她会来了这里?明明她方才还在看阿爹留下的纸条,记忆一点点出现,才想起她是晕了吗?
沉思片刻,她转身看去身后,白茫茫一片,竟然没有看到种植药材的灵田,这时她也想起真正休眠的小无,“小无!小无!”
她大声叫着小无的名字,但这里明明很大,可是却没有听到一丝一毫她的回声,就好像世间万物只剩她一人而已,很是恐怖。
在她无数次叫喊声中,当她开始害怕是不是小无出了什么事的时候,一道微弱的光浮现在她眼前,微弱的光慢慢地聚拢形成一个孩子的光影,然后站在她面前,似乎带着温柔的目光在凝视着她。
刘大喜可以确定这个小光影就是小无,“小无!”便要往前走时,小无出声道,“主人,不要害怕,你很快就可以醒了的。”
他很温柔也很贴心,在安慰着她,她抿着唇,轻声问,“小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小无沉默一瞬,缓缓开口,“主人,我,我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我能够和主人说的是,主人不要再用第三株灵泉芝,因为会危及你的生命的。”
刘大喜愣了愣,危及生命,想起阿爹在纸条中的话,他是在用了第三株泉湖里的灵芝后便开始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小无,那我如果用了呢?”刘大喜不确定会不会用,因为有太多事不能受她控制了。
“不,主人,不能用,不要用。”小无似乎有些虚弱,弱到连说话都开始气息不稳。
刘大喜这一瞬间,心脏很痛,捂着胸口很是担忧地看向那道小光影,“小无!你怎么了?”
但是回答她的却是一阵黑暗,当她再次有了意识,才发现她醒了,睁开双眼看到满脸疲惫的宋云书。
他靠在床边阖着眼睛,眼底一片乌青,显然是睡不好,就连现在他闭着眼,眉头也是紧皱的。
宋云书本就担心着刘大喜,所以靠着床边养神闭目而已,在刘大喜睁开眼不久,他便睁开眼,在看到她醒来后,便俯下身抱住她,“喜儿。”
知道他的担心,刘大喜抬手轻抚他的背部,声音有些嘶哑,“我睡了多久啊?”
“三天三夜。若你今天再不醒,我可能就撑不住了。”她能感受到宋云书抱着她的手在颤抖。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部,淡笑道,“我这不是醒了吗?阿书,不用担心好吗?”
如今的他极度不安,在刘大喜昏迷后,他也看了喜儿父亲写的纸条,里面的内容让他十分震撼,怎么也想不到喜儿的父亲也有喜儿类似的经历,他特别在看到喜儿父亲便是用了第三株灵芝后便感知到自己时日不多时,他便觉得一股沉重的心情不断压在他心头。
因为冥冥之间他有所感觉,喜儿一定是也知道灵芝的存在,并且肯定有用过。
“喜儿,你是不是用过灵芝了?”他抬起头,如墨的眼眸带着凝重的目光紧紧看着她。
她知道阿书那么敏锐聪明,又怎么可能发觉不了,她轻轻地出声,“嗯。”
“第几株?”宋云书的手不知觉地微颤。
“第二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