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沉默了一会儿:“你真的还想死啊?”
“你觉得我们逃得掉?”陈华讽刺起来。
菲菲低下头:“你是说罗婆婆啊,其实那件事,我们……”
陈华定定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菲菲咽了一下口水,鼓足了勇气:“陈华,那件事是我们的错,我们得弥补它。”
“咋弥补?我们都要以命换命了啊!”陈华下半身动弹不得,他撑着上身嘶吼了起来。
菲菲慌忙阻止他:“你不要激动,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去给罗婆婆的家里人道歉吧?我们去道歉好不好?”
“不去!”陈华暴喝起来,差点挣脱了正要输液的针头。
他想要坐起来抓菲菲,菲菲吓坏了,慌忙后退时撞翻了身旁的铁椅子,这砰的一声巨响引来了护士,也引来了陈华的大姨。她们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惊奇里面发生了什么。
在她们进来安抚陈华时,菲菲低着头,眼睛红红地趁乱逃出了医院,一个人站在医院外的围墙下,呜呜地哭了好久。冬日午后的阳光直射过来,她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温暖,从身体到心里,全是冰凉一片。
陈华不愿意去道歉,可是菲菲考虑再三,决定还是要走这一趟,如同顾时秋所说,她不能再懦弱下去了。医院里陈华的疯狂让菲菲害怕了,她不想变成他那副样子。
临去之前,时秋专门去了一趟医院,寻到陈母劝说了一番。可是陈母的态度很坚决:“这件事我根本不知道,不过肯定不关我家小华的事,我们小华就是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的。非要说,还不是那家人自己不看顾好。”
两人就在病房外面谈的,时秋劝说了她许久,陈母仍是皱着眉,嘴唇抿成一条坚硬的弧度,抵死不松口。末了,甚至恨恨地说:“小顾,我只当你是帮着我们了,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这事我们没错,你有本事就让警察来抓我们啊!”
“陈姐,法律上对待见死不救这种事情有一种说法,旁观者是否有能力、有条件救助。如果有,但放任受害者死亡,也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所以陈华和罗菲菲是否构成犯罪,这个要看罗婆婆家里人的态度。”时秋给她普及着向律师咨询来的信息。
陈母怒不可遏:“那你们去告我们啊!去啊!”
末了,时秋也只好作罢,深深地看她一眼后离开了医院。她可以劝说一个迷茫中的人,却无法说服一个装死的人。
在她之开之后,病床上的陈华睁开眼睛,看着床边捏着拳头发抖的母亲:“妈,那件事……”
陈母吸了吸鼻子:“小华,你别怕。让那罗菲菲去吧,要坐牢她去坐。到时我就说你那天根本没出门。她是来家找你时遇上的。反正他们没证据。”
陈华沉默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久久都没说一句话。
按原计划定的,周六的上午,罗菲菲在罗母、顾时秋的陪同下,带着礼物专程去了罗婆婆家。
罗婆婆是当年南江市郊农场的正式工人,育了一子一女。临近五十时为了帮女儿带孩子,辞了农场的工作。拿不到退休工资的她也自然跟着女儿罗阿姨生活了。
她死的时候已经八十了,算是喜丧,罗婆婆的一儿一女把丧事操办得很热闹。只当母亲是老毛病意外身故,根本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罗阿姨很沉默,她的眼里闪过不可置信、气愤与绝望:“我妈这辈子吃了不少苦,从农场干活再到来到我这里,没享过几天的福。她人缘好,附近几栋楼的人无不说她好……下雨的时候帮别人收被褥衣服、招呼回不了家的孩子来家里吃饭,帮着楼上独居的小青年缝缝补补。要是好人没好报啊!”
罗母叹了一口气,完了,听这语气是不会原谅了啊!她伸手推了一下女儿。
罗菲菲就着力气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泣不成声:“罗阿姨,我错了!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我要是知道,我就马上打120了,对不起!”
罗母也在一旁眼睛红红的:“大姐,我家孩子也姓罗,八百年前是一家,你能不能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她这一回?”
罗阿姨沉默,许久都没说话,眼睛看向了墙上的照片……大家也顺势看去,看到了罗婆婆那张慈眉善目的脸。她看起来很老了,满脸皱纹,头发*,可仍能从五官中寻到当年的清秀。她在笑,可是这样的笑却显得很悲凉……
屋里的空气一片死寂,大有等着宣判的架势,正当气氛最紧张之时,罗家的门砰砰地被敲响了……
“可能是收水电费的,”罗阿姨有气无力:“小顾,你帮着开下门。”
时秋走过去打开,惊愕不已,门口杵着拐杖站立的,居然是打着厚重石膏,脑袋缠了纱布的陈华!而他的母亲就站在门外三米远的位置,侧着身子,看都不往这边看一眼。
“陈华,你……”时秋正要询问时,他身体一歪,差点倒了下去。
菲菲两步冲过去,把他搀住:“你这个神经病,你不是不来吗?你又跑来做啥呀?”
陈华打量了大家一眼,杵着拐杖一点一点挪到罗阿姨面前,往下跪去:“罗阿姨,全是我的错!我去坐牢,我对不起罗婆婆,我从小就受她的照顾,我还见死不救,我……”
陈华的腿跪不下去,这一动作,痛得他倒抽几口冷气,但是这孩子倒是坚强,愣是没称一声痛。一旁的罗菲菲看见了,也马上过去与陈华跪在了一起。
罗阿姨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们,好半天后叹了一口气,看向旁边的时秋:“小顾,扶这两孩子起来吧。我不怪他们。”
“真、真的?”罗母一脸不可置信,她做足了准备,除了这些礼物,还带了一些钱,想着罗家如果不依不饶,就补偿给他们,总是表示自己的歉意。
罗阿姨点了点头:“嗯,你们是做错了,但是你们还年轻,才十几岁,我不想看着你们坐牢,更不想你们背着这包袱过一辈子。其实,出事那天的事情,我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