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看你，”时秋把手里的奶茶递给她：“刚刚在巷子里买的，你喜欢香芋味的吧？”
菲菲眼睛一亮：“只要是奶茶，我都喜欢，只是平时我妈不让我喝。”
“我也喜欢，读高中的时候，闻到学校外奶茶店飘出来的香气都会吸好几口气。”时秋自嘲起来：“但是我那时没钱，别说奶茶了，就是一瓶矿泉水都舍不得。”
菲菲一脸同情：“姐姐，你妈这么小气呀？都不给你零花钱吗？”
“我倒是希望她小气……只可惜，我自打生下来，就从没见过我妈。”时秋盯着小巷里的烧烤摊子。
菲菲马上站住：“对不起，姐姐，我不该说这些。”
时秋对她笑笑：“没事，习惯了，就不会在意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两人慢慢往小巷子里走，一如初见面的那个晚上。冷风依旧，环境依旧，心情却各自忐忑着。终于，菲菲忍不住开口：“陈华他不会瘸了吧？”
“你为什么不亲自去看看他？”时秋看她一眼：“他一定很希望你去看他。”
菲菲用力摇头：“我不敢，我害怕他。”
“可是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时秋别有深意地说：“是什么时候开始害怕的？”
菲菲低下头：“就是家长来了学校以后吧……”
时秋知道她在说谎，因为早恋曝光是去年六月，而菲菲去陈华家，却是十月。那么他们有一段时间里还保持着超出同学的友谊，直到罗婆婆死的那天才戛然而止。
时秋没说话，一路走着，将菲菲送到小区门口时，停下了脚步：“菲菲，罗婆婆的死跟你们有关系，对不对？”
菲菲猛地僵住了：“姐姐你说啥？
“陈华都告诉我了，你们看到她倒在楼梯口喊救命，但是你们却离开了。”
菲菲身体开始发抖：“姐姐，我们不知道她是发病了，还以为她在碰瓷，呜呜……我就是没想到，她是真的死了……”
时秋叹了一口气：“菲菲，罗婆婆的死才是你们崩溃与分手的原因，对不对？”
菲菲满脸是泪：“嗯，我们天天做噩梦，天天害怕警察来抓我们，也怕罗婆婆变成鬼抓我们。后来陈华说，他发现了一个群，我们就进去了……”
“结果陈华寻死，你退群了吗？”时秋轻声问。
菲菲点头：“嗯，我怂了，我害怕了，我不敢死，可是他一直缠着我，非要我跟他一起走……姐姐，我是不是很没出息？我做了错事不敢承认，而且我连死的勇气都没有？”
时秋走上前去，摸了摸她的头发：“菲菲，你是个不够勇敢的姑娘。罗婆婆的事情，你们是做错了，你们当时就该勇敢面对，承认错误。而不是走到最后一步。”
菲菲忍不住了，呜呜地哭出声来：“事情越来越严重，收不了场了，我好害怕！”
时秋拍着她的肩膀：“其实只要你愿意，一切都还不晚。”
菲菲愣住，抬起头来：“姐姐你说啥？”
“我的意思是，”时秋定定地看住她：“你去找陈华，你们好好谈谈这件事，然后去罗婆婆家，跟她的家人道歉。”
菲菲摇头，满脸抗拒：“我不敢去……”
“菲菲，你想一辈子活在阴影里吗？罗婆婆已经死了，如果陈华也死了，你更会走不出来的。”时秋劝说起来。
她好说歹说好一阵子，菲菲终于点了点头：“姐姐，我想想吧，我明天给你答复。”
她转身进了小区的铁门，走了好远了，回过头来，挥了挥手告别，娇小瘦弱的身影让时秋想到了孤儿院的妹妹们。
孤儿院的孩子大多瘦小，并非缺少营养，而是缺了关爱。天生就没有安全感、有心事的孩子总是长得不好吧……包括时秋自己也是如此。
第二天一大早，菲菲就打来了电话，她准备请假去看陈华：“姐姐，我想了一晚，你说得对，不能再躲在阴影里了。”
时秋嗯了一声：“有什么事情，还有壹加壹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在，没事的。”
菲菲答应着：“而且今天早上我把这事跟我妈说了，她打了我几巴掌，但是她支持我的想法。”
时秋心想，菲菲的母亲一定是明事理的人，不知道陈华他妈的态度会如何，这却是个问题……
菲菲是上午十点半去的医院，她在病房外来回踱步了十几分钟，才犹豫地走了进去。运气好的是，今天陈华的妈妈不在，看护他的却是一个陌生的阿姨。
“哟，你是小华的同学吧？我是他大姨。”那阿姨倒很热情。
菲菲有礼貌地问了声好，看向病房的陈华：“他还没醒呀？”
“早上吃了药，应该快醒了，你坐一会儿，我正好要去找趟医生。”大姨很知趣，寻了个借口出去了。
菲菲在病房了站了一会儿，寻了把椅子坐在旁边，盯着陈华的脸发呆。
她每次看到的陈华，都戴着眼镜，这会儿取下来，像是不认识了一样。眼睛好像变小了，眼袋也大了些，皮肤看起来却更苍白了……
而且他一动不动的样子，就像死人一样，菲菲莫名有点怕，她伸出手去戳一戳他的脸，触碰到感觉到了体温才长舒了一口气。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病床上的人忽地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了过来，眼底一片茫然，像不认识人了一样：“你是谁？”
菲菲吓了一跳：“陈华你撞坏脑子了？”
陈华脑袋里嗡嗡直响，其实这些天，他的思绪时有不正常的停滞，用医生的话说就是脑震荡引起的不适感，时间长了这种状况就会减轻消失。
而刚刚，陈华是真的一派茫然，他听见有人在说话，可是睁开眼，就是看见白茫茫的一片，就看是睡迷糊了一样。
直到菲菲这一声，他忽然激动了起来：“菲菲，你来看我了呀？！”
菲菲不习惯这样的热情，她唔了一声坐远了一点：“嗯，你的腿咋样了？”
陈华愤恨地看了吊着的腿一眼：“打了石膏，说是断了，医生说能好，不过好不好又咋样，我连命都不想要，要腿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