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时装周的镁光灯还未完全熄灭，许棠已坐在顾氏大厦顶层的 "首席美学顾问" 办公室里。月白色旗袍挂在衣架上，襟角的锚定刺绣在晨光中泛着银线微光，而她面前的加密电脑屏幕上，正滚动着 1998 年顾氏并购案的原始财务凭证。键盘敲击声被窗外黄浦江的汽笛声吞没，她下意识摸了摸腕间的银镯，缠枝莲纹在台灯下冰凉刺骨。
"许顾问，顾总让您去他办公室。" 陆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手里端着荣生堂的新茶点，"他说米兰带回来的提拉米苏要配今早的雨前龙井。"
许棠迅速切换屏幕，调出 "锚定" 系列的工艺改良文档，指尖在鼠标上留下冷汗痕迹。顾沉舟倚在门框上，雪松味混着刚剪的栀子花香气涌进来，袖口的扁舟袖扣与她腕间的银镯遥遥相对。
"在看什么？" 他走过来，下巴抵在她发顶，"米兰那晚你说要给我看设计手稿，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许棠将加密 U 盘悄悄推进抽屉深处，转身时已扬起微笑："顾总又偷听设计师讲话。" 她拿起提拉米苏喂到他嘴边，却在看到他袖口面粉痕迹时愣住 —— 今早他本该在参加瑞士银行的视频会议。
"瑞士的会让副董代劳了，" 顾沉舟舔去指尖的可可粉，眼神狡黠，"我的首席美学顾问需要人陪她调试香氛。" 他拿起桌上的琉璃瓶，"雪松香混着竹沥水，是想做给我闻的？"
许棠看着他腕间那枚嵌着破产公告纸的袖扣，想起昨夜在档案室查到的 1998 年资金流向 —— 一笔五百万的 "设计版权费" 汇入了母亲工作室的账户，却在三日后被莫名冻结。林氏集团的注资批注就夹在顾氏的审计报告里，用回形针别着，像根细小的刺。
"香氛叫 ' 锚定 '，" 她接过琉璃瓶，雪松的前调里果然混着他偏爱的桂花香，"顾总不是说要把名字刻满袖扣吗？这次直接让你泡在香水里。"
顾沉舟低笑出声，手指划过她的耳垂："米兰记者问你灵感来源时，我真想告诉全世界 ——" 他忽然顿住，看着她耳后未消的红痕，"昨晚又熬夜了？"
许棠下意识摸向耳后，那里还留着昨晚用镊子拆解微型录音笔的压痕。陆屿放在她桌上的 "瑞士银行授权文件" 里，夹着母亲当年的专利申请书复印件，签名处的墨水色泽异常，像是被人刻意篡改过。
"在想沈砚之弟子的东京讲座，" 她侧身避开他的目光，打开设计稿，"他说母亲的 ' 缠枝莲 ' 系列有份未公开的终稿，藏在瑞士银行的保险柜里。"
顾沉舟的指尖停在她发间，窗外的雨不知何时落了下来。他从西装内袋拿出丝绒盒，里面是枚新袖扣 —— 扁舟船帆处镶嵌着半片紫藤花干，正是木匠铺新抽的嫩芽压制而成。"下周陪你去瑞士，" 他替她别上袖扣，"顺便把你父亲的设计手稿也取回来。"
许棠的心脏猛地收紧。父亲的手稿明明锁在沪市的老房子里，他却知道要去瑞士取？她看着他眼中毫不设防的温柔，想起档案里那笔被冻结的资金流向 —— 最终汇入的空壳公司，法人代表栏模糊的签字，像极了顾沉舟年轻时的笔迹。
"顾总怎么知道......" 她的声音发颤，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屏幕上跳出 "东京・佐藤" 的来电，正是沈砚之的弟子。
顾沉舟自然地替她按下接听键，开了免提。佐藤先生的中文混着日语口音传来："许小姐，瑞士银行的保险柜需要双人授权，顾氏集团的原始授权人......"
许棠猛地看向顾沉舟，他正用纸巾擦拭她指尖的墨水渍，仿佛没听见电话内容。保险柜的双人授权，意味着当年存入母亲终稿的人，除了母亲，还有另一位授权者。她想起档案里那份被撕掉半页的合同，残留的页眉写着 "顾氏集团艺术基金"。
"佐藤先生，我下周飞东京找您，" 许棠挂断电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顾总，瑞士银行的事......"
"我让陆屿订了头等舱，" 顾沉舟替她整理好旗袍领口，"你负责取设计稿，我负责处理银行的老古董们。" 他顿了顿，忽然凑近她耳边，"不过许顾问，下次熬夜记得开小夜灯，别把自己锁在档案室里。"
许棠的血液瞬间凝固。他知道？她猛地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那里映着她惊慌的模样，却没有丝毫质问。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像极了她此刻慌乱的心跳。
"顾总......"
"嘘，" 他用指尖按住她的唇，"你的秘密，我帮你守着。" 他拿起桌上的香氛瓶，对着空气喷了两下，雪松与竹沥水的气息弥漫开来，"就像你帮我守着不爱吃香菜的秘密一样。"
许棠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袖扣上的紫藤花干在灯光下微微颤动。抽屉里的加密 U 盘还在发烫，里面存着她连夜比对的签名样本 —— 母亲专利申请书上的签字，与顾沉舟二十年前的留学档案笔迹，竟有七分相似。
傍晚的木匠铺里，顾沉舟系着小熊围裙在炖桂花莲子羹，蒸汽模糊了他专注的侧脸。许棠坐在工作台前，假装画图，眼角却盯着他放在窗台上的手机 —— 屏幕亮起，显示着 "瑞士银行・詹姆斯沃克案关联账户核查完毕" 的邮件预览。
"在看什么？" 顾沉舟端着羹汤走来，勺柄上还沾着莲子碎，"明天去瑞士，想吃什么？我让酒店准备。"
许棠接过瓷碗，莲子的甜香混着他身上的雪松味，让她一阵眩晕。她想起白天在档案室看到的最后一份文件 ——1998 年 10 月，顾氏集团艺术基金曾匿名资助过一个 "传统工艺保护项目"，受助人签名处，是母亲的笔迹。
"顾沉舟，" 她放下瓷碗，声音轻得像羽毛，"1998 年，你是不是......"
"嗯？" 他替她擦去嘴角的羹汤，指尖温热，"1998 年我在英国留学，天天啃三明治，怎么了？"
许棠看着他眼中坦荡的笑意，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抽屉里的录音笔还在转动，记录着他此刻的声线，而她藏在旗袍内衬的微型摄像头，正对着他腕间的袖扣 —— 那枚嵌着破产公告纸的银舟，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没什么，" 她低头喝着莲子羹，泪水却掉进碗里，"就是觉得，莲子放多了。"
顾沉舟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拿出个丝绒盒子。打开来，里面是枚铂金戒指，主钻周围环绕着竹影与扁舟，正是他让陆屿看的那枚。"下周在瑞士，" 他执起她的手，戒指在暮色中闪着微光，"把它戴上，好不好？"
许棠看着戒指上精细的纹路，想起档案里那笔神秘的资助金，想起母亲日记里 "遇到懂得守护你梦想的人" 那句话。她的秘密行动像艘在暗礁间穿行的扁舟，而眼前的男人，却想给她锚定的港湾。
"好。"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同时悄悄按灭了录音笔的开关。窗外的雨停了，紫藤花苗在夜色中舒展新芽，而她藏在旗袍里的 U 盘，正记录着顾沉舟此刻眼底的温柔 —— 那是比任何证据都更让她煎熬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