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市深秋的夜被一场突如其来的薄雾笼罩，外滩十八号的玻璃穹顶下，"锚定 —— 许棠个展" 的霓虹招牌在雾中若隐若现。顾沉舟站在展馆入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内袋里的丝绒盒，铂金戒指在掌心烙下微凉的印记。展馆内飘来雪松香混着竹沥水的香氛，正是许棠为个展特制的 "锚定" 香调，却让他想起木匠铺里她熬夜画图时，发间沾着的木屑气息。
"顾总，许设计师在后台换礼服。" 陆屿递过电子请柬，屏幕上的锚定图案随光影流转，"媒体已经就位，沈砚之弟子佐藤先生也到了。"
顾沉舟点头，目光却落在展馆中央的主展台 —— 那里用紫檀木搭建了艘微型扁舟，船帆处镶嵌着阿波罗资本破产公告的碎纸拼贴，正是许棠最爱的 "废墟美学"。他想起半月前在木匠铺，她拿着碎纸犹豫三天，最终用金丝勾勒出 "沉舟" 二字，说要 "让商业的废墟开出艺术的花"。
后台化妆间里，许棠对着镜子调整旗袍领口。月白色的真丝上绣着新设计的锚定图腾，银线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却掩不住她指尖的微颤。镜中映出顾沉舟倚门的身影，雪松味混着栀子花气涌进来，他腕间的紫藤花袖扣与她旗袍上的锚定图案遥遥相对。
"紧张？" 他走近，替她别上月光石耳坠，"米兰时装周你都没抖成这样。"
许棠看着镜中两人交叠的身影，想起抽屉里未删除的签名比对图 —— 母亲专利申请书上的笔迹与他留学档案里的签名，在 "棠" 字的收尾处都有个独特的回勾。"在想沈砚之弟子说的终稿，" 她避开他的目光，"听说藏在瑞士银行的保险柜里，要双人授权。"
顾沉舟的指尖停在她耳垂上，雾气从敞开的门缝涌进来，模糊了镜中的光影。"瑞士的事不急，" 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将她的发丝吹乱，"今晚只看你的设计。"
展馆的灯光骤然暗下，追光灯打在中央的紫檀扁舟上。许棠走上展台，月白色旗袍在光束中流动，像片漂浮的月光。她看着台下顾沉舟的方向，他站在佐藤先生身边，袖口的紫藤花袖扣反射着微光，忽然想起他今早系领带时，无名指上若隐若现的戒指压痕。
"这套 ' 锚定 ' 系列，灵感源于一次意外的航海。" 许棠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展馆，"当风暴来临时，真正能救你的不是逃避，而是找到可以锚定的港湾。" 她顿了顿，目光与顾沉舟相遇，"就像这枚戒指 ——"
话音未落，展馆的穹顶忽然亮起星空投影，无数光点汇聚成艘扁舟，缓缓驶向中央的紫檀木船。顾沉舟不知何时已走上展台，雪松味将她包围，他从内袋拿出丝绒盒，单膝跪地的瞬间，展馆里响起《水中倒影》的钢琴声。
"许棠，"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枚戒指的设计稿，是你去年在木匠铺画的废稿。" 盒中的铂金戒指在星空中闪烁，主钻周围环绕着竹影与扁舟，正是她熬夜画了又擦的初版设计，"你说锚定的船帆要嵌破产公告纸，我说不如换成我们的故事。"
许棠看着戒指上细小的金丝纹路，那是他亲手刻的 "棠" 与 "沉" 字交缠。台下的闪光灯疯狂闪烁，佐藤先生眼中闪过泪光，而她的指尖还残留着昨夜拆解录音笔的刺痛。母亲日记里 "不要相信用财富堆砌的承诺" 的字迹，与档案中那笔神秘的资助金在脑海中重叠。
"顾沉舟......" 她的声音发颤，雾气从敞开的窗户涌进来，打湿了睫毛，"这个设计......"
"我知道你想说事业，" 顾沉舟握住她的手，戒指的冰凉触感让她一颤，"但许棠，从木匠铺的第一个桂花糕到米兰的时装周，你锚定了我整个世界。" 他顿了顿，抬头看她，眼底的星光比穹顶的投影更亮，"给我个机会，让我做你的锚，好不好？"
《水中倒影》的旋律进入高潮，许棠看着他腕间那枚嵌着破产公告纸的袖扣，想起他在隧道车祸后满身是血却先找她的模样。抽屉里的加密 U 盘还在发烫，里面存着 1998 年顾氏艺术基金的资助合同，受助人签名处母亲的笔迹旁，隐约可见另一个模糊的签名轮廓。
"对不起，" 她轻轻抽回手，月光石耳坠在雾气中晃动，"现在...... 太早了。"
顾沉舟脸上的笑容僵住，展馆里的空气瞬间凝固。陆屿在台下猛地抬头，佐藤先生惋惜地叹气，而许棠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一点点冷却。
"我明白，" 顾沉舟站起身，将戒指盒轻轻合上，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你的事业上升期，我不该催你。" 他顿了顿，替她拢了拢被雾气打湿的发丝，"就当这是个提前的预告，好不好？"
许棠看着他强装镇定的模样，想起他为学做桂花糕被烫出的水泡，为陪她看展推掉的欧盟峰会，泪水差点夺眶而出。"顾沉舟，我......"
"嘘，" 他用指尖按住她的唇，袖口的紫藤花袖扣擦过她的下巴，"先完成你的展览，嗯？"
灯光重新亮起时，顾沉舟已退到展台边缘，仿佛刚才的求婚只是场幻觉。许棠看着他转身时微颤的肩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台下的记者们面面相觑，佐藤先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旗袍内衬露出的微型摄像头反光。
展览结束后的庆功宴上，顾沉舟始终站在角落，与每位来宾寒暄时，袖口的紫藤花袖扣都在灯光下微微颤动。许棠端着香槟走向他，却在看到他手机屏幕时顿住 —— 那是瑞士银行发来的消息，附件是母亲终稿保险柜的双人授权书扫描件，第二授权人的签名处，赫然是年轻时的顾沉舟。
"在想什么？" 顾沉舟接过她的香槟，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背，"还在怪我突然求婚？"
许棠看着他眼中的温柔与失落交织，想起档案里那笔被冻结的五百万，想起母亲日记里 "他说会守护我的设计，却在资助合同上签了两个人的名字" 的片段。"没有，" 她低头搅动香槟，"只是觉得...... 戒指很美。"
顾沉舟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紫藤花胸针，用木匠铺的嫩芽压制而成。"知道你喜欢低调，" 他替她别在旗袍上，"等你准备好，再戴戒指。"
凌晨的木匠铺里，许棠坐在工作台前，月光透过破洞的屋顶洒在母亲的设计稿上。顾沉舟的求婚戒指放在一旁，铂金的光泽与银镯的缠枝莲纹相映成趣。她拿出加密 U 盘，点开瑞士银行的授权书扫描件，放大第二授权人的签名 —— 那个 "舟" 字的最后一笔，与她抽屉里顾沉舟留学档案的笔迹，如出一辙。
窗外的紫藤花苗在雾中舒展，许棠看着腕间的银镯，忽然想起顾沉舟在求婚时说 "让我做你的锚"。抽屉里的录音笔静静躺着，记录着他求婚时颤抖的声线，而她藏在旗袍里的 U 盘，正存储着比任何求婚都更沉重的真相。
"顾沉舟，"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木匠铺低语，泪水滴在铂金戒指上，"如果你早就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
雾气渐渐散去，天边露出鱼肚白。许棠将戒指轻轻放回丝绒盒，却在盖上的瞬间，看到盒底刻着的小字 ——"1998.10.24，棠棠安好，便是晴天"。那是母亲失踪的第二天，也是顾氏艺术基金匿名资助的日子。
她的秘密行动像艘在迷雾中航行的扁舟，而顾沉舟抛下的锚，早已在 1998 年就沉入了海底。现在她终于明白，他不是不知道她的调查，而是从一开始，就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她的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