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市的秋雨淅淅沥沥下了三天，将深秋的梧桐叶打得七零八落。顾沉舟坐在宾利的后座，指尖划过手机屏幕上许棠发来的新袖扣设计图 —— 锚定的船帆处嵌着阿波罗资本破产公告的碎纸，边缘用金丝勾勒出 “沉舟” 二字。车载电台正在播报阿波罗资本申请破产保护的新闻，声音被雨点击打车窗的声响模糊成背景音。
“顾总，前面路口堵车，” 司机老王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阿波罗资本的债权人在证监会门口抗议，交警正在疏导。”
顾沉舟 “嗯” 了一声，目光落在窗外。湿漉漉的街道上，穿着雨衣的记者举着话筒涌向证监会大楼，闪光灯在雨幕中明明灭灭。他想起许棠在巴黎说 “真正的敌人会瞄准你的软肋”，下意识摸了摸腕间的袖扣 —— 那枚用紫檀木屑和报纸灰烬压制的扁舟，此刻贴着皮肤传来微凉的触感。
车子刚驶入隧道，突然一阵剧烈的撞击从左侧传来！宾利像片叶子般被猛地推向隧道墙壁，安全气囊瞬间弹出，刺鼻的火药味充斥车厢。顾沉舟下意识用手臂护住头部，额头还是撞到了前排座椅，鲜血顺着眉骨流下，模糊了视线。
“顾总！” 老王挣扎着回头，脸上都是血，“刹车…… 刹车失灵了！”
隧道里响起刺耳的警笛声和记者们的惊呼。顾沉舟扯断安全带，推开变形的车门，雨水混着血水流入眼睛。他踉跄着走出车厢，看到一辆黑色 SUV 停在不远处，车牌被泥巴遮挡，司机仓皇下车逃窜。
“顾总！您受伤了！” 陆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撑着伞狂奔过来，脸色煞白，“已经报警了，救护车马上到！”
顾沉舟摆摆手，抹去额头的血，掏出手机。屏幕已经碎裂，但还能勉强点亮。他无视陆屿的阻拦，拨通了许棠的电话，听筒里只有忙音。
“她在工作室，手机可能静音了！” 陆屿扶住他摇晃的身体，“先去医院！”
“去木匠铺。” 顾沉舟甩开他的手，声音沙哑，“现在就去。”
半小时后，宾利的备用车停在老城区的石板路上。顾沉舟用纸巾按着额头的伤口，血水浸透了纸巾，在苍白的脸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红。他推开木匠铺的门，铃档发出一阵慌乱的响声。
许棠正在工作台前抛光新做的银镯，听到动静抬起头，手中的抛光布 “啪” 地掉在地上。顾沉舟的西装外套沾满泥污，额角的血顺着脖颈渗入衬衫，眼神却异常明亮，像暴雨中的灯塔。
“顾沉舟！你怎么了？！” 许棠冲过去，指尖在他伤口旁停住，不敢触碰。
顾沉舟没说话，只是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进怀里。雪松味混着雨水和血腥味，将她彻底包裹。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顾沉舟，你受伤了，我们去医院……” 许棠的声音哽咽，摸到他背后湿冷的雨水，才发现他连伞都没打。
“别动。” 顾沉舟的声音闷在她发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让我抱一会儿。”
木匠铺的老钟敲了七下，雨点击打屋顶的声音清晰可闻。许棠能感觉到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像要撞碎肋骨。她想起三天前他在电话里说 “别担心，我在”，此刻却在她怀里像个迷路的孩子。
“是阿波罗资本的人？” 许棠轻声问，指尖抚过他背上的雨水。
顾沉舟摇摇头，松开她，却仍抓着她的肩膀，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上。额角的血珠滴落在她手背上，滚烫。“不知道是谁，” 他顿了顿，声音沙哑得厉害，“但我从隧道爬出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你。”
许棠看着他眼中的后怕和急切，想起母亲日记里写 “真正的恐惧不是死亡，是再也见不到想见的人”。她从未见过顾沉舟如此失态，那个在商战中冷静如刀的男人，此刻像被狂风暴雨摧残的扁舟，只愿锚定在她这片港湾。
“我没事，” 许棠抬手想擦去他额角的血，却被他抓住手腕。
“许棠，” 顾沉舟看着她的眼睛，瞳孔里映着她的身影，“我以前觉得爱情是奢侈品，是可以计算得失的投资。”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但刚才车子撞向墙壁的时候，我唯一的念头是 —— 我不能没有你。”
窗外的雨忽然大了起来，敲打着雕花窗棂。许棠看着他眼中的真诚，那些被压抑的情感瞬间决堤。她想起他为她学做饭时的笨拙，想起他在董事会晕倒后仍瞒着她，想起他在东京为她打通人脉却从不邀功，所有的细节在这一刻汇聚成汹涌的暖流。
“顾沉舟……” 许棠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滑落，“你吓死我了……”
顾沉舟用没受伤的手擦去她的眼泪，指腹触到她脸颊的湿润：“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棠棠，我喜欢你，不是一时兴起，是想和你一起看紫藤花开，想陪你去给你父亲扫墓，想……”
“我知道。” 许棠打断他，踮起脚尖，主动吻住他的唇。雨水的冰凉、血液的咸腥和他独有的雪松味交织在一起，却奇异地带来安心的暖意。
顾沉舟愣了一下，随即加深了这个吻，手臂收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木匠铺里弥漫着檀香和雨水的味道，老钟的滴答声与两人重叠的心跳声相映成趣。
“咳咳，” 陆屿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很识趣地没有抬头，“顾总，医院的车在外面等着，警察也需要做笔录。”
顾沉舟松开许棠，额头抵着她的，呼吸还未平复。许棠看着他额角的伤口，心疼地皱起眉：“快去医院。”
“跟我一起去。” 顾沉舟抓住她的手，不容置疑。
许棠看着他眼中的坚持，点点头。两人走出木匠铺时，雨已经小了，石板路上映着昏黄的路灯。顾沉舟的手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掌心的温度透过雨水传来。
“你的袖扣设计稿，” 顾沉舟忽然开口，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锚定的船帆用破产公告纸，这个想法很妙。”
许棠看着他腕间那枚残缺的袖扣，想起他在危机中第一时间来找她，心中充满了暖意：“还没做完，等你伤好了给你。”
“好，” 顾沉舟停下脚步，在路灯下认真地看着她，“许棠，做我女朋友吧。”
许棠看着他眼中的星光，想起母亲说 “真正的爱会让你想牵住他的手，再也不放开”，用力点点头：“好。”
陆屿站在车旁，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默默拿出手机取消了给财经媒体的封口费。雨彻底停了，天边露出一丝微光，像极了许棠眼中闪烁的泪光。
医院的急诊室里，医生正在给顾沉舟处理伤口。许棠坐在旁边，看着他额角缠着的白色纱布，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西装革履，眼神锐利。
“在想什么？” 顾沉舟伸出没输液的手，握住她的。
“在想，” 许棠看着他，嘴角上扬，“以后不许再让我担心了。”
顾沉舟笑了，牵动伤口，却不在意：“遵命，女朋友。”
阳光透过急诊室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许棠看着腕间与他成对的袖扣，忽然觉得，这场危机中的告白，让他们的锚定更加牢固。而属于他们的故事，也将在彼此的守护中，展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