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圣三一医院妇产科的长廊还浸在消毒水味里。当磨砂玻璃门被推开，护士抱着裹在雪白羊毛襁褓里的婴孩走出时，他几乎是踉跄着扑上前，皮鞋在瓷砖地面划出刺耳声响。
"许棠怎么样？"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打磨原木，指尖悬在襁褓上方三厘米处，不敢触碰那团柔软，"宝宝... 宝宝还好吗？"
"顾先生恭喜，" 护士笑意温柔地掀开襁褓边缘，露出两张皱巴巴的小脸，"是对龙凤胎。哥哥五斤八两，妹妹五斤六两，都很健康。" 男孩正闭着眼咂巴嘴，小拳头无意识地挥舞，而女婴却睁着乌溜溜的黑眼睛望着他，眼尾那颗细小的朱砂痣，像极了许棠后颈的月牙胎记。顾沉舟的喉结剧烈滚动着，伸手想摸摸女儿的小脸，却在触碰到她绒毛般的胎发时猛地缩回 ——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用免洗消毒液搓洗过的指尖，或许还残留着冰冷的酒精气息。
"沉舟..." 许棠被推出手术室时，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在看见丈夫怀里的两个小生命时亮了起来，"你这样... 像个偷孩子的笨贼。"
"我是他们爸爸，" 顾沉舟小心翼翼地将婴儿床推到病床边，月光石婚戒蹭过床栏发出轻响，"你看儿子的鼻梁，跟我一模一样；女儿的眼睛，简直是你的复刻版。" 他的指尖在两个婴孩之间来回逡巡，最终轻轻落在儿子皱起的小眉头，那里正渗出细密的汗珠。
许母和许外婆带着保温桶赶来时，撞见的正是顾沉舟单膝跪在婴儿床边的场景。他手里捏着支医用棉签，正笨拙地给女儿擦拭掌心的胎脂，西装裤膝盖处沾满了地板的灰尘。"沉舟啊，" 许外婆将绣着紫藤花的小被子递过去，银镯在晨光中晃出细碎的光，"刚出生的宝宝皮肤嫩，少碰些好。"
"外婆，" 顾沉舟头也不回，棉签在女儿掌心画着温柔的圈，"我查过新生儿护理指南，无菌操作能将感染风险降低 72%。" 他顿了顿，从白大褂口袋（那是他强行跟护士长借来的）掏出个微型温度计，"室温维持在 26.5℃，湿度 55%，符合瑞士儿科研究院的最优标准。"
许棠靠在电动病床上，看着丈夫用研究商业模型的严谨态度对待育儿，忽然觉得胸口被某种温热的东西填满。她想起七年前那个在顾氏年会上，连她踩脏皮鞋都要冷脸凝视的男人，此刻却为了女儿掌心一粒不起眼的胎脂，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回到老弄堂的婚房，顾沉舟的 "育儿工程" 正式启动。他将临街的书房改造成婴儿房，天花板安装了模拟昼夜变化的柔光系统，墙面贴着用许父设计稿复刻的缠枝莲壁纸，连尿布台都内置了超声波消毒功能。"沉舟，" 许棠扶着腰站在门口，看着满屋子闪烁的仪器，忍不住笑出声，"你确定这是养孩子，不是在搭建卫星控制室？"
顾沉舟正趴在地毯上研究智能温奶器的说明书，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美国儿科学会 2024 年最新报告指出，40℃水温冲调奶粉，营养物质保留率最高。" 他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拿起量杯精确到毫升刻度，"水与奶粉的比例必须严格遵循 2:1，误差不得超过 0.5ml。"
"停！" 许棠走过去按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到他因专注而绷紧的肌肉，"我妈说，冲奶粉要先放水再放粉，凭手感就行。"
然而顾沉舟的 "科学育儿" 很快遭遇滑铁卢。第一次给儿子换尿布时，他戴着医用手套，像操作精密仪器般掀开襁褓，结果男婴突然发力，温热的尿液准确无误地射在他价值不菲的定制衬衫上。"许棠，" 他举着半湿的尿布，脸上是商业谈判中从未有过的茫然，"育儿百科上说，男婴更换尿布时需注意体位朝向..."
许棠笑得扶着腰直不起身，产房积攒的虚弱在此刻烟消云散："顾总，换尿布这项技能，显然不在你的 MBA 课程里。"
许母在一旁看得直摇头，走过来轻轻推开顾沉舟："沉舟啊，过来，妈妈教你。" 她熟练地拿起湿巾擦拭婴儿屁股，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你看，要这样托住宝宝的腰，尿布的松紧度以能伸进两根手指为宜。" 顾沉舟蹲在旁边，像个认真听讲的小学生，袖扣蹭到婴儿床的栏杆，发出清脆的响声。当许母拍着婴儿的小屁股哄睡时，他突然发现，母亲的手背上不知何时添了道新的皱纹。
冲奶粉成了顾沉舟的下一个课题。他搬出实验室级别的电子秤，将奶粉勺刮得平平无奇，又坚持要用经过三重过滤的蒸馏水。"沉舟，" 许棠看着他对着奶瓶里的奶液读数，忍不住调侃，"你确定这不是在配置某种化学试剂？"
"育儿即科学，" 顾沉舟将奶瓶递给儿子，瓶身上的刻度线精准得令人发指，"婴儿的营养摄入必须精确计算。" 然而男婴喝了一口便皱起眉头，小嘴一瘪，将奶液吐在顾沉舟精心打理的领带上。许母接过奶瓶尝了尝，无奈地摇头："沉舟啊，你奶粉放多了，浓度超标了。" 顾沉舟这才发现，自己在换算盎司与毫升时犯了低级错误，耳根瞬间泛起可疑的红晕："我... 我再重新计算一次。"
但顾沉舟很快找到了自己的育儿优势 —— 哄睡。他将陆屿特制的情绪稳定器放在婴儿床中央，播放经过频谱分析的心跳混合音。"宝宝们，" 他坐在床边，用比丝绸还柔软的声线讲故事，"今天爸爸讲区块链的分布式存储原理..." 许棠趴在门缝偷听，差点笑出声。但神奇的是，两个小家伙居然真的渐渐安静下来，女儿的小手还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食指。"沉舟，" 她走进来，看着丈夫被两个婴儿攥住手指的模样，"你这故事比我唱的摇篮曲还管用。"
"瑞士洛桑理工学院的研究表明，" 顾沉舟轻轻抽出手指，替儿子掖好被角，"规律性的低频声波对婴儿神经系统发育有显著促进作用。"
深夜的婴儿房里，当监控器传来婴儿的啼哭，顾沉舟总是比许棠先一步惊醒。他摸索着打开夜灯，光线调至最柔和的暖黄色，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起哭闹的女儿。"宝宝乖，爸爸在呢，" 他在房间里踱步，下巴轻轻蹭着女儿的发旋，"是不是做噩梦了？" 许棠躺在隔壁床上，听着丈夫低沉温柔的哄劝声，看着月光透过纱窗，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忽然觉得，这个曾让无数商业对手闻风丧胆的男人，此刻是世界上最温暖的港湾。
许外婆和许母看着顾沉舟的转变，常常相视而笑。"沉舟啊，" 某天傍晚，许外婆端着莲子羹走进婴儿房，看见他正趴在地上玩积木，西装外套随意地扔在沙发上，"真没想到，你一个管着几千号人的大老板，带起孩子来比姑娘家还细致。"
顾沉舟抬起头，脸上沾着儿子的口水，却笑得一脸满足："外婆，为了他们，我愿意学做任何事。" 他的目光落在爬行垫上的两个小生命 —— 儿子正努力抓握着木质摇铃，女儿则对着他露出无齿的笑容。
周末苏蔓和陆屿带着礼物来访时，撞见的是顾沉舟系着 "超级奶爸" 卡通围裙的场景。他正拿着奶瓶给女儿喂奶，胸前还挂着块防吐奶的围兜，上面印着可爱的锚舟图案。"顾总，" 陆屿掏出手机拍照，笑得前仰后合，"你这造型要是发公司群里，估计能拉动股价上涨两个百分点。"
顾沉舟瞪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拍着女儿的背："小声点，别吵醒宝宝。" 阳光透过紫藤花架，落在他微卷的发梢，也落在婴儿粉嫩的脸颊上。
许棠坐在一旁的摇椅上，手里捧着设计稿，目光却始终追随着丈夫。她想起婚礼上那个西装革履、眼神锐利的男人，如今却会为了女儿一个无意识的笑容，在婴儿床边傻乐半天。"沉舟，" 她轻声唤他，心里被巨大的幸福感填满，"谢谢你。"
顾沉舟走过来，弯腰吻了吻她的额头，袖扣蹭过她的发鬓："傻瓜，我们是一家人。"
夕阳西下，老弄堂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做饭声。婴儿房里，顾沉舟正在给孩子读绘本，声音抑扬顿挫。许棠靠在门框上，看着丈夫和两个孩子，忽然明白，幸福从来不是商业版图的扩张，也不是设计奖项的堆叠，而是此刻，爱人在旁，儿女绕膝，就连空气里弥漫的奶粉味，都带着甜腻的温馨。顾沉舟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那一刻，许棠觉得，世间美好，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