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滨踮着脚，一手扒着桌子，另一手拍着赵细丫的背。
他的小脸上除了关心，也有欲言又止。
那晚上，他迷糊间听见娘的房间传来些许动静，惊醒后，光着脚从床上跳下，透过门缝望进娘的房间。
屋里事情也结束了，朦胧的月光照亮下，他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从娘房间窗子里翻出去。男人出去时未站稳，踉跄了一下，那笨拙的身形，可不是随手一扔就将绣花鞋扔十米远的张志国。
而且，这身影特别陌生，好像不是本村的人？
张滨也不太确定，毕竟是夜里。
可他将钱拿去还给张家时，正好是王奋踏过门槛后，被李晚晴泼了一瓢水，王奋慌忙躲闪的背影，立即就与那天夜里的人影对上了！
张滨惊慌躲在了墙角，等王奋走了后才敢上前查看。
果然，他在张家的门槛上发现了河边的淤泥！
随后就被李晚晴撞上了。
而现在，就是眼前的场景了。
李晚晴吓得直拍胸口，“没怀就好！要是怀上，你可就彻底完了！王奋是有精神病的人，谁知道是不是遗传？你要是也生下一个有精神病的孩子，张滨还得了？”
赵细丫大怒，可转念一想，话虽是难听，却也不无道理。
张滨是她唯一的儿子。
作为一个寡妇，所拥有的东西已经很少了，所以她决不允许自己再生一个孩子来抢走属于张滨的东西，更别说这孩子还可能是个精神病……
她眨眨眼，言归正传道：“是王奋又怎样，你家志国都已经承认了，哪所我告诉附近几个村里人，说是王奋，他们会信吗？再者，王奋自己也不可能承认吧？”
那晚上，其实隐隐有所感觉，占她便宜的男人并不是张志国。
可赵细丫咋也没想到，居然会是王奋？
毕竟，王奋连本村的人都不是！
关键现在也不是讨论此事的时候。
“那我不管！”李晚晴咬了咬牙，“现在族老都要把志国赶出去了，我是一定要想办法还他清白的，你现在除了帮我，没得选！”
她上辈子好歹活到了六七十，见过的人也算是比走过的路还多，敲了一棒子，她又给一颗枣。
“赵细丫，我知道你为什么缠上志国，不就是想在以后困难的时候，找个由头让张家族人帮衬你一把吗？这样好了，只要你把误会讲清楚，让大家都知晓志国是被冤枉的，以后张滨……就是我的干孙子！”
“我干孙子要是考上了初中，我就送他上初中，考上高中，那就送他上高中！”
这时候，哪儿有什么义务教育？不仅没有，教育资源更少得可怜！
这样的小地方，高中就一所，还是在镇上。初中两所，小学也就那么几处，小学上初中，初中上高中，并非是交得起学费就能上的，得成绩好，审批合格了才能上。
甚至连高考也一样，并非是谁想考就可以报名的，得成绩合格，再看家里的成分，‘黑五类’这样的，成绩再好也没法高考，‘贫农’的话，成绩好一定可以高考。
而张家，就属于贫农。
自一开始，张家其实是靠打猎为生，在划分成分的时候，并没有猎人的分类，张家就成了贫农。
李晚晴说着，深深望了一眼张滨。
这倒不是哄赵细丫，而是真心话。
刚才她也瞧见了，赵细丫冲上前抢东西，张滨细胳膊细腿的，也敢冲上来抱住她的腿，不让她动弹。
至少是知晓护着老娘。
张滨是个好孩子，比张志伟和张浩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反正都姓张，认谁当孙子不都一样？
“你，你说真的？”
赵细丫紧盯着李晚晴，目光狐疑，双手却激动地发抖。
“比珍珠都真！”李晚晴目光坚定，也坦荡道：“你若是不信，明天一早就可以拉着张滨去找张二爷，让他当见证人！”
赵细丫听完，幽深的目光飘向了门外半隐在夜色里的张雪梅，并不怀疑李晚晴的话。
张雪梅已经十七岁了，同村里，这样年龄的闺女，不是下地干活，就是被家里人谈婚论嫁。
而张雪梅却还在学校里念书。
听说她回家之后，连衣服都不用自己洗，而是王翠这个当大嫂的帮她洗。
哪怕是张志伟得病了，急需用钱，李晚晴也没有让雪梅辍学嫁人。
可见，李晚晴是真心为孩子想过以后。
赵细丫二话不说就点头，“行，只要你能让张滨上学，我就想办法帮志国洗清冤屈！”
这话一出，反倒变成李晚晴不信她了，“你怎么帮？别是像今天这样，也上王家撒泼打管的闹？”
那时候，误会没解释清楚，反而越描越黑。
“你不用管！”赵细丫乌黑的眼珠在眼眶里转着，“尝过我滋味的男人，就没有不怀念的，你等着，王奋迟早还会再来，那时候你就知道了！”
李晚晴嘴角一抽。
她以为自己是重生的，也算是死过一次，脸皮已经足够厚了。
可谁知，脸皮之外还有脸皮。
赵细丫说出这样的话，自己就不觉得害臊么……
她摇摇头，懒得多想，“他不来怎么办？”
“那也有办法！”一直沉默的张滨跳出来，手指着窗外，“外面有王奋的鞋印，不出意外，肯定保存好好的！”
“拿王奋的鞋跟外面的一比，就行了！”
赵细丫一拍脑袋，得意至极的望着自家儿子，“小兔崽子，以前咋没发现你这么机灵！”
说着，她赶紧让儿子跪下，摁头道，“快，先见过你李奶奶，上学之后就跟别人讲，你干奶奶是李晚晴，看谁还敢欺负你！”
“见过李奶奶！”
张滨麻溜跪下，甚至还磕了个头。
虽然才十岁，可他也知道便宜不占王八蛋的道理，认了干奶奶，他以后上学的学费就不用愁了，娘自然也不用再干见不得光的事，以后也不会有人对他娘指指点点！
等他长大以后，也会好好孝敬李奶奶的！
真会顺着杆子爬啊！
李晚晴有些没眼看，“起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