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头疼异常，满眼戾气。
王老太见了他这样的眼神，也不敢再作乱，老实收回了手，就是嘴里依然骂骂咧咧。
王翠则是掩面痛哭。
这样的场景，王二狗一阵眼熟。
他回想起了之前奋儿发病后被村里人知道，家里的气氛不就是眼前一幕么？顿时，他心力交瘁，连发火的力气都没了。
良久，他才积攒起力气开口：“你又回来干什么？”
他不傻，闹了这么一出，里面肯定有李老太的手笔，李晚晴这女人确实厉害，就连自己王二狗都栽在她手上了！
王二狗磨着牙，“是李老太让你回来的？还是你自个偷偷回来的？”
“是李老太允许的，爹，她让我赶紧把肾捐给志伟，怎么办？我有些害怕！”
王翠脸色煞白，她虽是打算捐肾来着，可真到了动真格，又怕得不行。
她心想，如何可以找个好借口，缓个一年半载再捐肾也好啊，且医生也说了，志伟的病发现及时，撑个一年半载也是可以的。
王老太瞪着眼，发现了新的希望，“那你就捐！可要和李老太讲清楚，捐肾当然可以，但要把张雪梅嫁给我儿子！”
“你都给张家留了个后，现在又要捐肾，张家却什么都没付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你就直接坦白了跟那老太婆讲，是想要儿子活命，还是想要女儿！”
王奋也在此时抬起了头，目光阴森，“是啊，同样是女儿，你就要捐肾给张志伟，张雪梅却可以高枕无忧的在学校念书！姐，这不公平！”
“你就把张雪梅送给我，送给王家，这才叫公平！”
本来王翠的注意力都在换肾身上，听完了王奋的话，她瞬间嫉妒的眼发红！
可不是，同为女儿，张雪梅的日子凭什么过得如此舒坦？
在家，张雪梅要念书，啥活都不用干，连吃饭所用的碗筷，都是李晚晴帮忙冲洗的，可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而她呢？
自从志伟得病后，李晚晴一口一个‘祸害’，一口一个‘搅家精’的骂她，总是瞧她不顺眼，不仅要她洗全家的衣裳，更让她上工的时候干完自己的活，再去帮张志伟干活！
那男人的活，跟女人的活能一样吗？
才不过短短半个月，她肩上的水泡就磨了破，破了磨，如此往复，她肩上的肉就没好过！
张雪梅凭什么过得这么好？她也得跟自己一样干活，一样要看婆婆脸色，才叫公平！
王翠忽然就不害怕捐肾了，用力点头道，“要我捐肾也可以，除非张雪梅嫁进我们王家来！我就不信，李老太可以为了女儿，连亲生儿子的命都不顾！爹，你看怎么样？”
这个家毕竟是她爹做主，只要他点头，就立即回张家谈条件！
王二狗思索片刻，严肃道，“这颗肾可以捐，但是回到了张家，你啥也先别说！雪梅嫁过来的事，得等肾捐完了之后再提也不迟！”
“对对对！”王老太拍着脑门，“换完肾了再提，那时候全村人都知道，看张家还如何赖账！”
王奋盼着张雪梅赶紧嫁过来，此刻笑意盈盈的望向王翠，“对啊，姐，回去之后你就跟李老太婆商量，和姐夫再去一次医院检查，问问医生什么时候可以手术？”
王翠全然未觉得有何不妥，听话的点着头，嘴里念念有词：
“对，去检查，赶紧做手术……”
回张家的路上，王翠逢人就说自己要给志伟捐肾了，尽管压根就没人问询她回娘家作甚。
家里的李晚晴也大老远就收到了消息，气得不轻，手上剁野菜和杂草来喂鸡的刀子挥砍的哐哐响！
好个王翠，打的算盘挺响，她在家都听得见！
不一会儿，王翠人就回来了，家门口围了一众看热闹的人。
李晚晴把剁好的野菜碎递给她，面不改色的使唤道，“去喂鸡，喂完了鸡就帮志伟挑猪粪，傍晚之前赶回家做饭！”
不等王翠开口，瞧热闹的村民就嚷嚷道：“老三家的，王翠都要给志伟捐肾了，你咋还不让她休息休息？这万一把人累坏了，你家志伟也得跟着遭殃！”
“就是啊，这些活儿你自己也能干不是，干不了还有志国！”
志国心直口快，啥心思都写在脸上，在村里遇上看不惯的人从来不憋着，因此没少讨人嫌。
张志伟就不一样了，他啥啥都不行，就是嘴里吹大炮最在行。
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村里人全都被他虚伪的样子骗了去，以至于在此之前，大家都对李老太偏心张志伟，刻薄张志国和雪梅的事司空见惯。
李晚晴一听就不乐意了，抄着鸡饲料的盘子往村民面前一放，“来都来了，谁也别走，也帮我喂鸡！”
“你！对，就是你，进来帮我把竹篓编了！你，肩上抗柴刀的那个，进来给我劈柴！”
“王翠，既然有人帮你开口，肯定也是愿意帮忙做事的，这儿就没你事了，回屋歇着！”
村民只是跑来看热闹而已，咋可能帮李晚晴干活，自家里的活儿也不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下次！下次好了，家里还有其他事，先走了。”
村民们一个比一个溜得快。
李晚晴站在门槛上冷嗤一声，再望向一旁低声抱怨的王翠，没好气道，“还愣着干什么？他们都跑了，你不干活难道要等着我干？”
王翠抱起鸡饲料，开始奔忙，可嘴上不停，“娘，我都考虑好了，志伟是我男人，他病了我当然要救，捐肾的事您就放心好了。主要你得安排个时间，让我和志伟去城里的医院做个检查，也好确定啥时候做手术，你说是不？”
见了鬼了，之前提及换肾，王翠还吓得脸色惨白呢，咋突然就毫无负担了？
李晚晴咬着牙。
王二狗手段还真了得，居然让女儿心甘情愿的将自己命豁出去！
不甘归不甘，她还是道，“你等着，一会儿我去跟族老谈谈。”
现在是78年，瞧病治疗，哪儿有二三十年后方便？
镇上只有卫生院，医院得进城里才有。
这农村人进城，得找队里开介绍信，更得把地方粮票换成全国粮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