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过去，老首长也没法确保邓海生的老哥还活着。
而且带走张宪祥的时候，老首长还特别交代，邓海生和老哥不需要向上一级汇报，有事直接联系保密局。
也就是说，能证明张宪祥还活着的，并且做出贡献的人，只有邓海生两人。
如果邓海生两人离开人世，能为张宪祥作证的，就只有老首长。
当然，如果张宪祥跟着他去京城，就不用考虑这些东西，可张宪祥偏不！
那给张宪祥开一个证明，证明他做出过贡献？
开玩笑，身为老首长的他，给下属搞定个户籍，都得等上半年，张宪祥凭什么被特殊对待？
老首长越想越头疼，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跟前的张宪祥。
岁月似乎并没有在这个四十三岁的男人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他头发依然乌黑茂密，身姿劲瘦挺拔，眼眸发亮，只有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才褶皱几条细纹，除此之外，他乍看之下就跟三十出头的人一样，都是那么风华正茂。
老首长都急坏了，他还笑得出来：
“您饶了我吧老首长，我五年没回家，家里人怕不是以为我死了，我要是再不回去，我媳妇孩子就要把我忘了。”
张宪祥笑里透着苦，他真的觉得家里人会把他忘掉。
李晚晴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他们彼此相爱也彼此了解，所以知道对方在失去彼此之后，也能够带着对彼此的怀念活下去，更何况他们还有孩子。
说到孩子，张宪祥心里更没底。
他离开家的时候，最小的雪梅才12岁，刚上小学六年级。
那时她才这么小，就算五年过去她还记得自己，又有什么用呢，她早就过了需要父亲的时候。
还有志国，这小子没心没肺忘性最大，说不定他刚失踪一年，他长啥样志国就已经不记得了。
然后是肯定还记得自己的志伟……志伟的性子一言难尽，连他都说不好父子俩再见面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副画面。
“那我不是说了吗，再等半年，等我把户籍给你解决了，你就能把你老婆孩子接到京城，以后就彻底团聚了！”
“还是算了，老首长，我一刻都等不了。”
张宪祥此刻是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归心似箭’。
“感谢您对我这五年来的照顾，但是我心意已决，我是一定要回乡的，去京城这种好机会，您留给别人吧。”
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能让怀孕三个月的女人准备生产，在这期间能发生的变数太多了，反正他是一秒也等不了，甚至离开红房子要坐车，他都嫌慢，不是有飞机吗，怎么不能给他用？
当然了，这种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而且掰着手指数一数，他觉得五年时候，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应该有孙子了。
张宪祥把退回来的申请报告递出去，眼底除了轻松，还有谁来也无法更改的坚定。
“不是……”老首长拍着脑袋，“我跟你好说歹说，你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知道任务结束，可以回家，他从年初就开始高兴，他高兴了大半年也准备了大半年，现在要他在等大半年，那他无法接受。
而且他也不傻，这五年来接触的都是军人文化人，他见到了自己身为农民时从未见到的世界。
老首长自己就是京城人，回京为什么还要带上几个人，他以前的部下呢？
没了还是跟着别人干了？
而且听说老首长调回的也不是原单位。
京城改天换地了呗。
谁不想沾沾天子脚下的光，谁不想看看气势恢宏的长安街，张宪祥也想，但是连老首长都没把握能拿得稳的东西，他想这些不是异想天开？
张宪祥的无声就说明了一切。
老首长沉默了良久，叹息一声，最终没有接过那份报告，“申请报告不着急交，你把它留到月底，趁这段时间再考虑考虑。”
“反正我丑话说在前头，就算保密期过了，你也得三缄其口，哪怕是你的家人，你也不能告诉他们红砖房和我的事，这五年来的所有你都只能烂在肚子里，你不跟着我，就要回到那个犄角旮旯，你可能没办法证明你是你，因为不跟着我，你在机密面前不值一提，你将得不到这五年应当得到的东西，张宪祥，即使可能失去姓名、荣誉和作为人所需要的一切，你也不肯跟我去京城，要回到那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吗？”
说完他就走了，怒气冲冲的。
甚至回到办公室，开门他都是用脚踹的。
这就把办公室里的秘书吓了一跳，“老首长，谁把你气成这样？”
老首长摇摇头，一口气喝光了搪瓷杯里的冷茶，转移话题，“调离的报告审批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秘书翻开一本厚厚的笔记，抬头道，“就是有一点，老首长，沈丹君申请去一个叫麻岭公社的地方，她是您的学生，我还真不好给她批这个报告，要不您看看？”
“麻岭公社？”
老首长放下茶杯，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你把她叫来，我亲自问问。”
秘书应了一声，很快就把沈丹君找来，“你们聊，我去送点东西。”
说完他把办公室的门关上，把空间留个师生俩。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张宪祥他有媳妇孩子，你跟他是注定没结果的，放弃吧！”
老首长说着，他知道，沈丹君喜欢张宪祥五年了，只不过一直都是单相思。
沈丹君轻笑，透着书卷气的眉眼里写满执着，“老师，您说的我都知道，但这都过去五年了，到底怎么样还说不定，我愿意等张宪祥，直到他改变主意。”
还改主意？
张宪祥连京城的荣华富贵都不要，也要回乡下找老婆孩子，这样的人能改主意就有鬼！
老首长想说来着，但转念一想，这也不无道理，这都五年过去，要是张宪祥媳妇改嫁或者没了，兴许他就改主意跟自己回京了！
他眼珠子一转，“好，我同意你的申请，但你要给家里写信做第二手准备，假以时日你反悔了，我还能把你调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