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呀，娘，我话还没说完……”
张滨像个小鸡仔似的，被赵细丫拎走了。
一边拎，赵细丫一边道，“啥话非说不可？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赶紧跟我回家待着！”
张志伟都呕血了，十万火急的情况，估摸着今晚李晚晴都得在镇上卫生所守着志伟，回不了家。那张家就剩雪梅和志国，还有个四岁不到的张浩。
张滨若仍留在张家，岂不是给人添麻烦？
她出不了钱，也出不了力，不去给张家添麻烦，也算是帮忙了。
于是她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不给张滨一点拒绝的机会。
张滨无可奈何，只好认命的跟着回家。
踏进家门，他就立即关上房门和窗，抓着赵细丫的胳膊，“娘，刚才张浩说，他爹根本就没得病，而且他娘也要回来！”
“这还没病呢？都吐血了！”
赵细丫并不当真，皱着眉头，要把关上的窗户打开。
张滨仗着自己身板小，从她腋下钻过去，“啪”的一声，死死按着窗户，小脸认真，“娘，我说真的！”
这儿子的性格，当娘的赵细丫还是比较了解，儿子如此执着，那就不是开玩笑了。
她看着儿子的眼睛，狐疑道，“你咋就知道张志伟没病？”
“是张浩自己说的！”张滨小脸皱成一起，“刚才李奶奶独自回了家，没见到志伟叔，可张浩一点也不着急，还掏我的口袋要吃的，甚至大喊大叫，说他娘也会回来。问题是。他爹娘都离婚了！”
“……张浩才四岁而已，他懂什么？”
赵细丫捏了捏他的脸，“志伟有病，是人尽皆知的事，这么大的事他敢作假？我看就是张浩乱说而已，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知道没？”
“可是……”
“我说了，不许再提！”
赵细丫表情严厉的呵斥。
张滨低头，犯了错似的，再也没开口。
整个下午，晃眼间就过去了。
天色渐暗，张七叔从镇上回来，给志国和雪梅带了话，李晚晴至少要明天下午才能回来，让孩子们别担心。
知道这事的村民们摇头叹气。
这张志伟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赵细丫也特意打听了，把消息带回家，“我说啥来着，张志伟病得不行，就你这个小傻子才会相信四岁小屁孩的话！”
张滨也不知如何反驳才好，嘟囔了两句，跑回了屋，赌气一般。
“天色也不早了，那你抓紧睡，娘把灯给你吹了。”
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剩下的些许光线也因为赵细丫关上房门而消失。
隔绝了张滨的视线以后，赵细丫脸上的若无其事被沉重替代。
她不了解张浩，还不了解王家的贪婪吗？
王奋，一个精神病人，都敢肖想雪梅一个高中文凭的好姑娘，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更卑鄙的是，王二狗和王老太还不要脸的隐瞒王奋精神病的事，也就是说，从王翠嫁给张志伟第一天起，王家就已经盯上了张家！
开大会的当天，王翠说啥都不肯离婚，结果却改了主意，同意离了？
她若是王翠，这里面没一点儿其他算盘，都不可能如此痛快，离的如此干脆！
尤其张志伟还是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一点儿也不想着自己家，反而一心念着王家，谁知是不是王二狗跟他商量好了什么？
或许从一开始，张志伟的病就是假的，王翠之所以愿意捐肾，指不定是趁火打劫。
赵细丫有些坐不住了。
这王家，好大的胆子，连张家都敢如此算计？
此事非同小可，她儿子可不能搅和进来。
赵细丫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左思右想。
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镇卫生所。
“老三家的，你先吃点干粮。”
今早来的是五叔和五婶，他们把带来的粮食递给李晚晴，打开门望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张志伟，压低声音问，“大夫咋说？志伟好些没有？”
“不太好。”
李晚晴摇头，抓着粮食，没有多少进食的欲望，“大夫也不知道为啥呕血，仅说病情可能恶化了，要去大医院，否则就得今早准备手术，不然再拖下去……”
再拖下去，就是个死字！
医生虽未直言，可意思是相同的。
张志伟若真死了，她反而高兴。
令她头痛和不爽的是，手术要花许多钱的！
这没良心的畜生，也配花她的钱？
听到这儿，五叔五婶对视一眼，脸色都是如出一辙的沉重。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将屋外三人吸引了过去，只见睡着的张志伟赫然醒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五叔赶忙进去给他倒水，拍背，“你可算醒了，感觉好点没有？”
“老三家的，快，去喊大夫来看看！”
李晚晴应下，把大夫找来。
昨晚睡着的时候，李晚晴还被一阵鼾声吵醒，乍一看，张志伟睡得比谁都香！
可奇怪的是，张志伟瞧起来能吃也能睡，偏偏又时不时的呕血，总跑厕所。
大夫检查完，“情况已经好多了，但呕血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我们也不太清楚，我的建议呢，还是尽快给他安排手术。做手术的话，我可以配一些新药给你们，病人吃了以后，情况肯定会好一些。”
“不，不必了——”
张志伟苦笑着，“不用配新的药，以前便宜的那些，就足够了，手术也算了。”
“你瞎说什么呢？咋就算了？”张五叔的老脸上闪过心疼，“不是早就说了，咱们砸锅卖铁也要治好你的病！”
“可是，我都跟翠儿都离婚了，那还好意思让她给我换肾？算了吧，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又是得病，又是离婚，一旁的大夫听完，在脑海里补全了张志伟悲惨的生活，不禁摇摇头，离开了病房。
放弃治疗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此时医疗水平落后，大家都穷，小病熬着，大病等死。
以前有人得肾病，可听了手术需要的费用后，无一例外，患病的人都选择了放弃治疗，只买便宜的药。
……过了一会儿，五婶在走廊外与李晚晴说话，只剩五叔在房间里陪着张志伟。
“五叔，我是真心的，确实不打算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