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我瞧着是谁呢,原来是老夫人回府了。”红衣妇人风韵犹存,身形婀娜多姿,说话间冉冉而来,待至林菀与夏侯老夫人之间,只见她手上捻着一条粉色绢帕,目光流转之间,用一只纤纤素手碰了碰发间的繁丽纤巧的蝶型金镶玉步摇,神情很是傲慢。
夏侯老夫人冷笑一声,没给她好脸色。
“老夫人,可以把我娘的信还给我了吗?”林菀瞧着来了人,想要先拿回娘的信物。
“当然。”夏侯老夫人将信递给林菀,却见红衣妇人一把将信拿了过去,快速的扫了一眼信件抬头,以及末尾落款。
“你干什么?”夏侯老夫人有几分生气,林菀更是冲上前来就要抢回自己娘亲的信件,红衣妇人掩嘴一笑,一把将信塞给林菀,亲切道:“莞儿,幸好你今儿个遇见了我,否则,你真是见不到你的亲外祖父了。你可知道方才看你这封信的人是谁吗?”
夏侯老夫人一听这话,脸色突变,颇有几分惧怕这红衣妇人说出些什么来,顿时沉声呵斥红衣妇人道:“二房怎会出了你这样一个挑拨离间的主儿,逮着谁便咬谁。”
夏侯府二房刘氏顿时单手叉腰,不依不挠起来:“哟,老夫人,我可什么都还没说呢,你便骂起来了,大家都来评评理吧,今天这谁是狗谁是人啊!”
说完这句话,刘氏身后两个丫鬟忍不住笑出声来。
夏侯老夫人身边青衣丫鬟顿时怒道:“放肆!”
“主子说话,有你丫鬟插嘴的份儿吗?看来老夫人始终没给咱们府里长好规矩呢!要不,我看还是让我们二房来帮忙管理管理这府中之事吧。”刘氏说话间,姿态冷凝,收起刚才那套喜怒不形于色,颇有几分威严,直压得那丫鬟后退了几步。
夏侯老夫人也不在意,只嘲笑起来:“一个小妾也妄想当家做主母,简直痴人说梦!”
“你……”刘氏似乎十分不喜欢别人称她为小妾,当下气急:“我家老爷在中风瘫痪之前,就已经将二房诸事交由我管理,如若不是你借口我家老爷生病未立字据,府中银钱开支当由我与你一并管理。”
“原来你想的是这个,哼……” 夏侯老夫人冷笑一声:“你且去问问夏侯大老爷会不会答应你这个小妾的提议吧!”
“你竟如此看不起我刘氏……迟早有一天,我会让夏侯大老爷明白,谁才有资格成为这夏侯府邸的内宅当家人。”刘氏说着,趾高气昂起来,仿佛在她手中有必胜的筹码。
果然,只见她笑语晏晏的说道:“老夫人,你可别忘记了十五年前那件‘往事’!”
此话一出,老夫人面露惊惧之色,随即咬牙切齿道:“你也别忘了当时你做过些什么……”
“哟,饶是这样,我也及不上你半分啊……”说完,刘氏眸子如电一般射向夏侯老夫人,凑近她得意的逼问,“你说呢,夏侯老夫人?”
夏侯老夫人被她瞪得脸色愈发阴沉,拢在长袖里的双手用力握在一起,却隐忍着不便再说什么。刘氏越发得意,哪里有小妾的模样?端的是一幅要与夏侯老夫人平分秋色的样子。
林菀眼见这两人宛如仇家一般斗气,顿时有几分尴尬,想做隐形人离开了去,待到两人吵完再回来。
谁知道这时候夏侯老夫人见着她要离开,便放弃与刘氏争吵,吩咐下人道:“老张,先将林菀带到府中住下,等到老爷回来,我与老爷商量过后再另行安排。”
“是,老夫人。”老张也是在这一场战争中,夹着尾巴做人,此刻得到吩咐,如蒙大赦,招呼林菀很快进了夏侯府。
刘氏看着林菀走进府中的背影,掩嘴哈哈大笑起来。
夏侯老夫人趁着她抽疯,低调的离开了。
刘氏却道:“这回,有好戏好看了。”
夏侯老夫人回到自己的房间,其贴身丫鬟青儿一面帮着她更换衣服,一面说道:“老夫人,你真的决定留下这林菀?”
“都已经被刘氏那个贱人瞧见了,我还能如何?”夏侯老夫人瞧着眼前铜镜,眼里闪现一抹冷光,想来十分恼怒那二房刘氏。
“奴婢还是劝你多想想,留下这林菀祸患无穷,如若她一心追究当年之事,恐怕老爷迟早会查到你身上来。”
“哼……她一个自身难保的小丫头片子无凭无据,能翻得起什么风浪,只要她不闹事,我自留她,如若她要和我使坏心眼,我决不会心慈手软。”夏侯老夫人说完话,看着青儿摘下来的一大堆饰品,吩咐道:“让红儿通知大房二房所有人,今夜举行家宴。我要将林菀介绍给众人。”
“是,老夫人。”青儿恭敬回答,随即忍不住说道:“不过,你这样为林菀举行接风宴,未免对那贱妾的后人太好了吧,想当年,她和她那女儿夏侯薇可差点让你被老爷逐出府去……”
“在当下这个风口上,我可不能留下什么把柄给那刘氏抓着。”夏侯老夫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解释了几句后便起身来,指了指放在床头屏风上的一件墨绿色金线刺绣牡丹长裙华服,“今夜就穿这件衣服,另外你派个丫鬟去通知林婆子挑些衣服和首饰,好好给那林菀打扮一番。”
“是,老夫人。”青儿恭敬答话。
这当时,刚跨进夏侯府邸的林菀便感到一阵清幽气息迎面而来,却见是大量的林荫树木,外加亭台轩榭、小桥流水的迂回布局,隔绝了外间的炎热酷暑。
在北方稍显硬朗粗犷的景致中,这夏侯府邸秀丽雅致,书香遗世,老张虽然对林菀态度不好,却也为她一一介绍道,“此处是大房和二房共用的前堂后厅,左右内府分别是大房和二房各占一左一右,另外书院、后寝、闺楼、管家院等是各房用各用的,以后你慢慢熟悉。”
随着一一深入,所见夏侯府邸各处拱门、月门,大多都有字迹牌匾,而整体建筑,布局讲究、雕刻精美。再看花园细微布置,诸如假山池藻,尽显细腻之风,还有一些珍惜植被,有专人正在此间护理。
林菀看得无端生出一股哀伤的情绪。粗略算来,这夏侯府邸一盆根雕作品都能当在林家她和娘的半年用计了,莫说那些珍贵的牌匾墨宝,她和娘就是省吃检用一年两年怕也是买不起的。再想起刚才见到的穿金戴银的夏侯老夫人以及刘老夫人,出门不是轿撵就是乘车,一副傲慢奢极的姿态,就连两人身边的丫鬟,也个个身着簇新衣裳,且众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这种姿态分明只有常年养尊处优的人才有!
林菀不是傻子,即刻便判断出,夏侯外祖父绝对不是生活困顿之人,那么究竟是何原因要将娘放置到那么远的地方,这些年来不闻不问的呢?
被要求站在观荷亭上稍事等候的林菀望着园中一池盛开的荷花,眼前正应了那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繁丽景致,此刻却空无一人欣赏,看来只是充作一角景色而已,林菀忍不住喃喃低语:“娘,你真的出生在这样富贵的人家吗?可是,为什么你临到病得快死了也没有人为你送来哪怕是一两二钱的药来呢?你甚至活得都不如这府中丫鬟……还是你压根就出身低微,所以外祖父他老人家才不要你不管你?”
林菀眼前闪现衣衫褴褛枯瘦如柴的娘吐血的情景,握紧拳头,在心中暗自发誓一定要找外祖父问清楚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连一封书信也没有,甚至连她这个外孙女一度以为娘是没有亲人的!
不过她又害怕听到的关于娘的任何不好的过往,内心一时间忐忑不已,渐渐生出一丝不安。
恰在此时,去而复返的老张头儿打断了林菀的思绪,对她指道:“前面便是闺兰阁,是府中四位小姐居住的地方,我听老夫人的意思,就暂时将你安排和各位小姐住在一起。方才我已经让闺兰阁的婆子给你准备衣服了,等你洗漱完毕,便同四位小姐一起在后院休息片刻,待到晚上的时候再随众人一起到正厅用膳罢。”
“劳烦您了。”林菀虽对这老张拍马溜须的嘴脸没有什么好脸色,却依然对他以礼相待,道谢之后走下观荷亭,径直来到了府中独立的院落闺兰阁。
这处院落较府中布局更加精巧,前后花园连接着八间房间两间正厅,而房间又分为两主两次,加上前后花园又是分开来,便形成了两个互不打扰的独立院落。